柳春草十分镇定,“分家,必须要分家,我可不想再被卖一回了。”
“春草,你没良心呀,我可是你亲妈,我十月怀胎生了你,又把你养这么大,我容易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呀。”
李月妹愣了一下,又哭嚎起来,她也没想到,柳春草的态度这么坚决,所以还想打感情牌。
“为我好?那就别要奶水钱了呗,我以后照样孝敬你,等你老了,我会给你赡养费的。”
柳春草眼中透着嘲讽。
“那……那咋行呢?”李月妹又想要钱,又想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慈母,她吧哒一下嘴皮子,艰难的说道,“你也要替我想一想,我已经老了,没钱傍身可不行。”
“行了行了,李月妹,你也别装可怜了,你还不到四十岁,老什么呀?想要钱就直说吧,正好大家伙都在,春草也愿意给钱,赶紧算算帐,到底春草要给你多少钱?我们柳家人都在这儿,就算春草没有,我们帮她凑一凑也就够了。”
二大爷磕了一下手里的烟袋锅子,做出了重大决定。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不过众人拾柴火焰高,柳姓人多,大家都给个三瓜两枣的,凑点钱还真不是个事儿。
李月妹舔了一下嘴唇,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我养春草不容易,既然要给,那就给……”
就在这个时候,丁大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李月妹的手指头抖了一下,立刻变成了两根,“那就给两百块钱吧。”
两百块钱?
大家伙都被这个数字惊呆了,两百块可是个一笔巨款。
就拿彩礼来说吧,如今婚丧嫁娶不兴大操大办,彩礼还是要给的,公社那边的行情是五十,满屯大队这边也就是二三十。
李月妹一开口就要两百块赡养费,在如今这个年代,够娶十个媳妇儿回家,毫无疑问是狮子大开口了。
二大爷愤怒的敲了一下烟袋锅子,“李月妹,你咋不去抢呢?”
“二大爷你这就不对了,不养儿不知柴米贵,月妹之所以开出这个数字,肯定有她的道理。”丁大勇站出来支持李月妹了。
柳大队长皱眉看向柳春草,“春草你咋看?”
柳春草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本本,“自从我妈嫁到丁家,她总说我花了丁家的钱,我没少干活,也没少工挣工分,可没占过丁家的便宜。所以,我早就把这些年的花销整理出来了,大家伙都看看吧。”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如果说李月妹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厌恶,那柳春草的表现就是让大家惊讶了。
这才多大点个姑娘啊,寄人篱下不容易,要在继父手底下讨生活,被逼无奈还得记账。
李月妹想抢账本,结果账本被柳大队长接过去,“大家都别抢,我来给大家念一念,大家就知道春草这些年的开销了。”
五六岁以前的事,柳春草表示记不得了,她这个账本,是从六岁上学开始记的。
小学校的学费,每年一块多钱,书本费自理,这笔钱是柳春草的生父,柳志明掏的。
同理,柳春草小时候的吃喝穿用,也都是花柳志明的钱,这一切一直到她小学毕业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柳志明去世了,他死后才一个月,李月妹就迫不及待带着柳春草嫁进了丁大勇家。
进了丁大勇家之后,除了吃喝,柳春草没有花过钱。
她身上的衣服改了又改,没做过新的。
而公社中学免费,柳春草的书本和笔记本,都是学校的同学和老师给的旧书旧本子。
因为李月妹明态度很明确,柳春草上学,她不会给一分钱。
柳春草不但不花钱,每年还能挣不少工分,她自己的吃喝全包住不说,还有剩下的,这些剩下的钱便宜了谁?
听柳大队长念了半天,大家伙都为柳春草感觉到不平。
“李月妹你也太小气了吧,亲闺女上学你竟然不出书本费?”
“你瞧瞧李月妹,她哪像个当妈的呀,她一门心思都扑在男人身上了。”
“可真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贱东西。”
李月妹脸红脖子粗,“柳春草,你别以为记个账本,就可以不给奶水钱,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就得报恩。”
柳大队长板着脸,“春草十岁就能挣工分,所以她也没花着你们什么钱,光是报生恩的话,我看就一口价,给五十块钱算了。”
“不行……”李月妹和丁大勇一起摇头。
柳春草淡淡的瞥了李月妹一眼,“柳大队长,这个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你光算着我的开销,没算我的收入,如今我妈要钱,得把收入也加进去才行。”
收入?
柳大队长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我可把这茬忘了,志明是因公牺牲,他可是有抚恤金的,一共一百块,当时钱是交到了李月妹手里,这钱里边,就有春草的怃养费。”
乡亲们一片哗然,这下子可热闹了,抚恤金的数目可不少,柳春草还没有成年,抚恤金她也有份啊。
“李月妹呀,搞不好你要倒贴。”马二婶儿笑的见牙不见眼,她就喜欢看李月妹的笑话,这老娘们儿太虚伪了。
可不是就得倒贴吗?抚恤金可不是给李月妹一个人的,李月妹和柳春草两个人,二一添作五,每人能拿五十。
“这样一来我就不用给你钱了,抚恤金都拿在你手里,却没花在我身上,我也不问你要了,就直接用它抵了奶水钱吧。”柳春草十分大方。
李月妹气的眼前发黑,“春草,你这孩子太无情无义了,咋能跟亲妈算账呢?”
“不是你先跟我算账的吗?”
柳春草一脸诧异,李月妹这双重标准也太明显了吧?
“对哦,李月妹,是你先跟孩子要钱,问人家要奶水钱的。”
“这两厢一抵,账就清了。”
大家伙眉开眼笑,比过年还热闹,以前也有人分家,可是都没有柳春草家这么热闹,读了书的妹子就是不一样。
李月妹和丁大勇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这事儿他们不占理,再撒泼打滚也没用。
“那就这样吧,都是一家人,也别提钱不钱的……”丁大勇叹口气,眼看着弄不到好处,又想站出来和稀泥了。
柳春草才不会让他如愿以偿,“别急呀,这还有笔账没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