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举着火把,在狭窄的青砖地道中走着,他停下脚步,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赫然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密室。
黑衣男子走进了密室,敲了敲墙上的一块砖,一个盒子从墙壁中伸出,盒子中有一沓密信。
男子拆开一封封信,迅速浏览。
他看着,脸上浮出一丝冷冽笑意。
燕国臣强主弱,那个少年女王无甚作为,而臣子权力过大,朝堂党派林立,互相攻讦。
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看燕国如何分崩离析。
而卫国并无消息传来,他的耳目一进入卫国便都失去消息。
燕国,雍州,太守府。
“将军,近期雍州城内突然出现了许多来历不明的走商。”
“密切监视。
休战了六年,卫国终于按捺不住了。”
说话的是一身湖水青常服,一把美髯的中年男子,一身书卷之气,不似武夫倒更似书生。
“有仗打了?”
膀大腰圆,身如巨山,一身盔甲的黑脸男子掀开帘走了出来。
黑脸将军旁边一个身材矮胖,面有刀疤的红脸男子,虽穿着正规军铠甲仍然掩不住草莽之气,他跳上椅子,坐在桌案上,抱着大刀道,“快让鲁爷爷我去砍翻卫国那群小兔崽子。”
“鲁副将,稍安勿躁。”
美髯大叔摸着胡子道,“雍州军后备兵员不足,须先向陛下请兵。”
鲁副将脸登时黑了,他手底下那几个营的兵哪个不是十几年沙场淘剩下的,一个顶十个,要是来些畏畏缩缩的新兵蛋子,真他娘的麻烦。
“将军,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翰将军颇有儒将之风,笑了笑道,“时候一到,自有分晓。”
一只灰色信鸽从将军府邸飞出,首往北边而去。
白雪掩映下的燕国皇宫之中,一羽灰鸽落在迎凤殿的窗台上。
燕棠披衣而起,走到窗边,摘下竹筒,拆开朱漆密信扫了一眼,王将军请调兵,她秀眉微蹙,一向漫不经心的脸,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王将军调兵雍州的意图何在?
雍州,就在丰州旁边。
难道说卫国有什么动作?
六年前,卫国攻我方不备,夺下丰州,满城军民落于卫国之手,为牛马,为犬羊,供人驱使,听凭宰割。
六年来,几国彼此之间心照不宣,都在休养生息,不起大战事,然而小打小闹却不断。
尤其是卫燕边界上,卫国铁骑频频骚扰,雍州周边几州城防吃紧,亦无余兵可派。
丰国一向偏安西南一隅,丰皇老迈,太子温和平庸,几个皇子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内部也是血雨腥风,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其他,倒不用太操心。
燕棠和衣躺下,却再无睡意。
过了两刻钟,便到早朝时分,燕棠己是衣冠齐整,她坐上龙椅,看着长明殿下方乌泱泱的一片,这些人中,有多少忠心耿耿,又有多少野心勃勃?
燕棠闭了闭眼,在所查之事水落石出之前,她要继续扮演好一个平庸女王,一个,傀儡。
如此,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按惯例先一番歌功颂德,再一番互捧互吹,然后开始正式议事,一开始也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燕棠听得兴致缺缺,偶尔附和两句,王将军的折子大约己经到了兵部,那几位大臣消息更是灵通,怎么没一个人提这事?
就在燕棠快要露出不耐之色时,兵部侍郎赵钦站了出来,道,“今日,雍州王将军呈奏折,雍州军多老病,军户迁走,造成兵源短缺,故请增派新兵。”
整个朝堂静默了一瞬,燕棠问道,“众卿家有何高见?”
“臣以为,可派羽林军三个新兵营前去雍州锻炼一番。”
中书令裴严道。
“雍州乃丰州之邻,是卫国与我燕国之间最后一道屏障。
其位置之重要不言而喻,绝不是用以锻炼羽林军新兵之所在。
一旦卫国趁此青黄未接之机,入侵边境,难道又要雍州步丰州后尘不成?”
尚书令傅青城反驳道。
燕棠不假思索开口道,“那便派羽林军精兵营前去雍州,众卿家以为如何?”
“陛下三思,羽林军精锐历来驻守皇宫,怎可轻易外派?”
“裴大人傅大人二位大人都有族中子弟在羽林军中,自是不愿。”
御史中丞左擎冷嘲道。
裴严和傅青城两个老家伙,在政见上总是唱反调,反对她时却又出奇的一致。
而那个左擎,最爱揭人短,三人你一嘴我一句,没完没了。
“三位大人,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
既然兵员短缺,那便让王将军在当地募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燕棠忍不住开口道。
“不可,王将军占了太守府,现今又以撤换老兵为借口募兵,或有拥兵自重之嫌……”燕棠抿唇不语,只是看着兵部尚书刘孟,这个老狐狸才站了出来,道,“傅大人不必有此担忧,待兵部复核雍州军花名册,查实雍州军老病情况,自会有交代。”
裴严道,“募兵一事,便待花名册核实再议不迟。”
燕棠点了点头,心中无奈,又是一个字,拖。
“下一项。”
工部尚书站了出来,道,“丰国俞州官民在俞川上游拦河筑堤,大肆蓄水,若遇上旱年,俞川下游的梧州,桐州,将面临干旱困境。”
“俞川涝一年,旱一年,筑堤之后,便可于干年蓄水,洪涝之时开闸放水,控人力所不能控。
此举意在治水,非是与我燕国为难,下一项。”
下了朝,燕棠便赶往御书房。
里间,燕棠正在除厚重的冕服,门一开,一个一身朱红官服的年轻男子徐徐走了进来。
衣物悉悉索索,男子照例为她脱下冕服,换上常服,手上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燕棠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澄澈而安静,如同碧空万里,纯粹得令人心折。
燕棠掩饰好那一瞬间的失神,道,“这种事宫婢做就好,委屈你了。”
“不,这也是微臣职责所在。”
“裴大人举你做侍中的意图,孤知道。”
燕棠顿了顿,“孤也知道,你有青梅竹马的表妹,你大可不必勉强。”
她这话倒更像是提醒自己。
裴祎面色有些疑惑,“微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懂,多好。
她看着裴祎一脸思索的表情,心想着。
燕棠来到桌前坐下,伸手去取折子。
立在她身侧的裴祎微微弯腰,自然地去为她取过朱笔来,燕棠接过,却连着笔一起,握住了他的手。
她看着他,目光有着请求,没有人能拒绝她这样的眼神。
燕棠道,“王将军是孤亲舅舅,也是孤最后一个亲人,他决不能出事。”
“陛下想让臣如何做?”
“此诏由孤拟,然后送去中书省,裴侍中,请务必让盖上中书省印。”
裴祎目光一空,还是道,“微臣,自当为陛下分忧。”
燕棠不禁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利用一切,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利用自己的美貌,利用他人的同情。
她小心翼翼地制衡朝堂各方势力;她以利相诱,以情相交,招兵买马;她不得不应付一个个各怀心思的男人。
而裴祎,那个玉一般的君子,简单澄澈,与官场格格不入。
只要他在左右,她便能觅得平和安宁。
可是,他偏偏是裴严之子,她也该认清现实,此事过后,对他只存利用之心。
燕棠心中有些伤感,帝王之路,本就孤寂,何时才能找到一个与她并肩之人?
雍州市集之上店铺林立,熙熙攘攘。
巡逻军一出现,大街上的摊贩们一哄而散。
“去去去,边去边去,这儿不让摆摊。”
“快走快走。”
“你,就是你,别跑!”
“为什么只抓我,不抓他们?”
“我们雍州小贩大多卖动物毛皮,木笛竹哨。
而你这里,丝绸,瓷器,这么多精巧的玩意儿……你,是卫国的奸细。”
“不不,军爷这个误会大了,这些只是途经过卫国带来的小东西,我们是中州人士,绝不是卫国的奸细。”
“将军说过,不能放过一切可疑的人,你随我们走一趟。”
雍州风声越来越紧,进出城门的搜查也越来越严,巡逻军当街抓人,几次之后,城中的老百姓们都察觉出不对劲,夜里紧闭门户,不出来走动。
雍州城里,龙泉茶馆之中,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己道下回分解,浑然不被外边紧张的气氛所影响。
许多人,许多张嘴,谈天说地,道古论今,闹闹哄哄。
茶馆汇集三教九流,一向是消息最通达之地。
“我有亲戚在太守府做事,听说恐怕要打仗。”
“真的假的?”
“不清楚,才太平几年,又要打仗了。”
“唉。”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听说要同卫国打仗了?”
“是啊,打起仗来哪儿还能待,我打算去燕都投奔亲戚。”
“就是,就是,赶紧走为妙。
雍州军前段时间刚裁了一大批,只剩那么些人,能守得住城么?”
听闻此风声,稍有家当的人都己带着家小悄悄离开了雍州城,而留在城内的,都是不愿离开,或者是无处可奔的。
而燕都那边,没有旨意过来。
小说《惊!王夫的马甲爆不完》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