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怨气的时候,示弱并不完全有用。
日上三竿。
陆昼是恢复了点意识,听见了敲门声。
她迷糊间,想起自己在哪儿,腾地坐起身。
陆昼刚从佣人手里接过东西,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走到床头,放下早餐。
“吃点。”
她还有些后怕,摇了摇头。
陆昼捏住她的手腕,威胁道:“不吃,是还想再来一次?”
陆昼倏地缩回手,乖乖地把三明治送到嘴边。
她吃东西的时候,陆昼就坐在床沿,拿着她的手机把玩。
陆昼吃完后,小心地看向他,“你消气了吗?”
他半敛着眼皮,看不出在想什么。
“陆昼。”
她伸出手,葱白的指尖勾住他的小指。
陆昼眸色微暗,语气冷冽:“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了?”
“……”
在她脸色发白时,他一把将她推倒,翻身压在她上方,皮笑肉不笑。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解释你和那个姓程的之间的事儿?”
陆昼本来就很疼,现在这一下,她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我和他……是陆叔叔的意思,我妈让我去应付一下,我不好拒绝。”
他的指腹捏着她的下巴,她沾着潮气的眸子对上他的。
“为什么不主动跟我坦白?阿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藏着掖着,很像偷情?”
陆昼尽量弱声:“我怕你不高兴,我本意是想见一面后就跟他说清楚的。”
“那现在这样,如你所愿了?”
她的唇微微抽动,眼角勾着湿润,看着属实委屈。
陆昼散了点郁气,但还是挺凶地警告她:“知道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男人,平时就老实一点,别受了罪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说完,他从她身上下来。
“我这几天有事,等会儿要出门,你缓够了就回自己房间躺着。”
陆昼揪着被角,“那照片……”
陆昼站在边上点了支烟,白雾缭绕间,眉眼显出几分兴味。
“不是拍得挺好?”
“可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她知道他已经消了昨天的气,趁着这个时机,顾不得矜持,她下床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
“阿昼,我真的很害怕,可不可以删掉?”
陆昼的眼扫过她身前,眉梢沾染上一丝暗色。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他真的想不管不顾地按着她再来一轮。
他伸手进口袋,将手机丢给她,然后背过身去,吐了口白烟。
“自己删。”
陆昼三下五除二地删掉那些照片。
做完这些,她将手机递回给他。
陆昼将烟蒂碾灭,拉过她来了一个充满烟味的吻。
结束时,他以沙哑到让人骨头都酥了的语气,在她耳边开口:“乖乖养伤,等我回来疼你。”
陆昼走了。
陆昼跟做贼似的,一路藏着躲着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缓上一口气,门骤然敲响。
她的心惊动,问:“谁?”
“我。”
陆昼调整呼吸,套了个外套,拉开门。
徐若狐疑地看着她,“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扶着腰身,“没去哪儿。”
“那我让佣人送餐给你,她说你没理她……”
“睡死了,没听见。”
陆昼很累,没有心情应付她。
“妈,我学校明天有演出,晚上不回来了。”
徐若皱着眉,“你伤成这样,还怎么表演?把你老师的电话给我,我给你请假。”
“我是主舞,请假了很难这么快找到代替我的人。”
陆昼边说着,边收拾了几件衣服。
眼看徐若不同意,她又说:“我等会儿会去医院一趟,看过之后再回学校。”
她向来倔,徐若知道拗不过她,念叨了几句“注意伤势”,就由着她去了。
陆昼回了学校。
演出的确有,但不是明天,而是下午两点。
她也没去医院,买了只药膏涂了一下,下午顶着伤痛上了舞台。
晚上回寝室,她疼得床都快下不了,涂药的时候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室友听见。
第二天,陆昼在学校和辅导班那边都请了三天假,也给陆昼发了询问信息:
「你最近很忙吗?」
报了偏远的一家医院地址,她上了出租车。
十来分钟后,手机震动。
「有事就说。」
简短,冷硬。
这就是平时的陆昼。
陆昼快速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你知道的,我这几天学校有节目,训练挺累的,如果你不回陆家的话,我就在寝室住了。」
这话过去,石沉大海。
慕星知道他早晚会看见,或许还会生气,但她管不了这么多。
下车后,她走进医院,直奔妇科而去。
手术是她上周就预约好了的,所以流程很快。
坐在等候区时,陆昼垂着脑袋,盯着指尖发呆。
刚才的医生说,孩子才六七周,只有两厘米左右,实际上她完全感受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从她第一天知道怀孕了开始,她就从没想过留下这个孩子。
一个不被知晓和期待的孩子,除了阻挠她离开,没有一丁点用处。
“陆昼在不在?”
护士出来叫人了,她站起身。
“是我。”
护士等着她走近,跟她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带她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泛着冷光,陆昼站在边上,十指微微发麻。
医生戴着口罩,看了她一眼。
“手术很快的,打了麻药不会疼。”
陆昼轻声:“好。”
她在护士的搀扶下躺了上去,冷炽的光打在脸上。
麻药推入身体。
她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天色渐暗。
陆昼脑子钝钝的,起身时,感觉到了异样的疼痛。
赶来的护士急忙阻止她:“快躺下,你现在还不能动!”
她配合地躺了回去。
护士大概看她和她年龄相近,对她挺热心,看她没人照顾,不仅帮她打饭,晚上也经常来查房。
陆昼在陌生人的善意中,度过了在医院的第一晚。
第二天早上,她躺不住,扶着墙壁慢腾腾经过走廊,进了电梯。
外面天气很好。
她想出去晒晒太阳。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人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看着她的病号服,没掩住诧异:“姜老师?”
陆昼扣在电梯门上的手蜷缩了下,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
“程先生。”
程涧看过她没有血色的脸,“你生病了?什么病,怎么没人陪你一起?”
“一点……小病。”
她迈出电梯,两人站在门口。
程涧怕挡住别人,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旁边拉了一下。
陆昼本就没什么劲,被这么一拉,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
对方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身体迎上去。
“没事吧?”
她疼得眼前一黑,十几秒后才恢复光亮。
“不好意思,是我没站稳。”
程涧拧了眉心,“你确定你这是小病?”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刚做了人流手术吧?
陆昼扯了下唇角,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
可就是这样的动作,让她的视野开阔起来,与后方那道薄凉嘲弄的眼神赫然相撞——
只一眼,就让陆昼从头冷到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