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操结束后,钟晓越、穆春阳和其他干警一道,解护着各自监区的女犯向生产车间走回去。
操场上大片灰蓝色的队列穿插行进着,呈现出富有节奏的动感,此起彼落的喊号声惊动了栖息在近处树丛中的鸟群,它们“轰”地一起飞起来,劈劈拉拉地扇动着翅膀,啾啾鸣叫着,在监院的上空一掠而过,好像一片自由的云,又好像无数颗插上双翅的躁动的心。
西监区为沛州市女子监狱服装加工的主体车间,这是一座独栋的瓦青色西屋建筑,几年前,这里本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日化公司员工宿舍,后因公司整体搬迁到外区,这栋宿舍楼便闲置下来。
彼时正赶上女监服装车间扩建改造,便报请了上级部门批准,把这栋楼正式改建成为沛洲市女子监狱西监区服装生产车间,并同时仍保留了这栋楼独立的行政地址——沛洲市永宁路105号。
扩建后的西监区服装车间厂房占地面积约4000平方米。
一层和西层分别为服装散料区和成品库房,二层为生产区,三层为剪裁区和特种机小队的劳动区。
宽敞明亮的车间里,一行行排列有致的成衣案台把百余架嗡嗡轰鸣着的电动平缝机、高速码边机、熨烫机等制衣机器隔离开来,女犯们在各自的流水线上紧张地忙碌着。
车间内到处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紧中有序的劳动场面。
如果不是正前方墙壁上一排厚重的粗黑体大字“走光彩的路 做光彩的人”,不是两侧宽大玻璃窗上栏出的细细密密的铁网,不是镶嵌在车间每面墙壁角落里触目惊心的红色警报器,不是满目单调抑重的暗蓝色囚装,每一个步入车间的人必然会把这里当作是一座拥有着良好运行机制的现代化成衣工厂,进而滋生出振奋的、欣欣然的情愫来。
八点整,车间墙壁上的电子钟准时传出悦耳的报时声“丁——咚”……紧跟着,一只神态俏皮的鹦哥儿从电子钟背后探出头来,欢天喜地地上下蹿跳了几次,预示了崭新一天的开始。
监护着女犯们回到自己的劳动岗位后,钟晓越抬起腕看了看表,又对照了一下墙壁上的电子钟,对穆春阳催促道:“穆姐,到时间交班了,您快点回去吧!
佳佳该等急了!”
“没事,昨晚佳佳的小姨去家里了。”
穆春阳边应着,边手脚麻利地换下了警服。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停下了脚步,折返身叮嘱钟晓越道:“晓越,今天是月初,你去于监区长那儿交工作计划时别忘了把我的那份带上,啊?
就在我办公桌的台历下面压着,上个月我就交晚了……知道啦,知道啦,您快点走吧……”没等钟晓越说完,怀抱了几大摞厚厚案卷的三分监区长兰小军一阵风似地从门外闯进来,差一点和穆春阳撞了个满怀。
“哎哟!
你这孩子!”
穆春阳抬起手朝兰小军肩上拍了一下,嗔怪道:“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儿!
你就不能稳当点儿?
跟你晓越姐学学,跟段梅学学!”
段梅和兰小军是同一年从警校毕业的,又一同被分配到沛洲市女子监狱工作。
做了三个月的实习狱警后,兰小军正式担任了西监区三分监区的监区长;而段梅因为在警校学习时兼修并考取了国家心理咨询师等级证书,所以在分配到西监区后兼任了西分监区的监区长及西监区的心理咨询员两项工作。
虽然两名女孩子的年纪相仿,可是相貌和性格却大相径庭:兰小军一头短发,浓眉大眼,性格率真,做事雷厉风行,说起话来也象炒豆一样嘎嘣脆;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她对待工作却颇为认真,对所分管的三分监区管理非常严格,令女犯们很是敬畏。
相比之下,西分监区长段梅倒不太像是个警察了——她的身材纤弱,面色柔净白皙,一双秋月似的眼睛总是含着盈盈的笑意,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性格也比兰晓军安静柔和许多。
穆春阳的嗔怪让兰小军呵呵笑起来,她甩了甩不太驯服的短发,把怀里的案卷一股脑儿堆在钟晓越的办公桌上,大大咧咧地说:“女孩子有什么好?
我就后悔我爹妈没把我生成个男孩儿,要不然我早领兵打仗去了,那多痛快!
哪像这整天婆婆妈妈的……”穆春阳不满地皱起眉头:“小军,你这思想可不对头哟!
年轻人要脚踏实地,干一行爱一行,尤其你是个警察,更要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哎呀穆姐……我错了,错了!
下次一定注意!”
兰小军自知失言,连连告饶,见穆春阳扭身向外走去了,才又小声对钟晓越说道:“真的,在警校的时候,我的散打和射击可都是第一名,不信你问段梅!
你再看看我现在每天都在干什么,谈话!
检查卫生!
写总结——穆姐还嫌我写得不够全面!”
钟晓越笑道:“哪有你说那么简单呀?
照你说的人人都能当监狱警察了!”
兰小军急道:“这简单吗?
我觉得比格斗难多了!
你知道吗?
就我们分监区那个张凤荃,就因为三八妇女节她儿子没来接见,哭得什么似的!
说她儿子以往过什么节都来,这肯定是不想管她了!
昨天下午在办公室,我劝了她整整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
说到最后我都没词儿了,嘴也瓢了,她还哭呢!”
钟哓越说:“我看你嘴一点儿也没瓢,发牢骚溜道着呢……你说是不是,穆姐?”
兰小军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向转身望过去,并未见穆春阳的人影,才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刚巧走进门的段梅看到这一幕,不禁和钟晓越相视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