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伯府，老夫人的安庆堂内。
“玉杉，此事虽是有些麻烦你，但你既嫁进了裴家，那便是与裴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
裴老夫人咳嗽了几声，接过了下人送过来的茶水。
沈玉杉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话。
自她嫁进来半年，裴府己经用了她好些嫁妆了。
或许是用孙媳妇的嫁妆不好太过明目张胆，裴老夫人给身旁的程妈妈使了个眼色。
程妈妈也明白主子的心意，上来劝道：“少夫人，不妨听奴婢一言。”
也是由不得沈玉杉不听了。
只听程妈妈叹了口气道：“府里府外都知道，论礼仪掌事、气度贤淑，少夫人不输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伯府娶了您做少夫人，少不得让外头笑话。”
京城伯爵门第，娶了个江南商户出身的女子做主母……沈玉杉的面色并不算好，只淡淡道：“可一年前，是抚宁伯府不远万里，派人来江南求娶的。”
圣上彻查贪污之事，也亏得是沈父出手，填上了裴府贪污的巨款，弥补了亏空，才叫抚宁伯府免遭雷霆之怒。
如今嫁进来不过半年，又打上了她嫁妆的主意。
程妈妈也有些没脸，还是硬着头皮道：“可如今宗族要修建祠堂，咱们主支不好输过旁支，要是闹出去，外头说话就更难听了。”
“少夫人，您是当家主母，这事您不操心，难不成要老太太亲自操劳吗……”这就是要拿孝道来压沈玉杉了。
要是真要把裴老夫人折腾病了，传出去沈玉杉更要被千夫所指。
“哎哟。”
裴老夫人似乎是犯了头疼的毛病，“真是恼人，娶进来的是什么孙媳妇。”
“要家世没家世，要我一个糟老婆子操心……”程妈妈连忙去伺候老夫人，又唤了小丫鬟来送沈玉杉出去。
还不忘跟沈玉杉说：“少夫人，您再仔细想想。”
说完就吩咐丫鬟将沈玉杉送出去了。
送她出来的丫鬟名叫珍珠，也是老夫人面前得脸的丫鬟，只将沈玉杉送出了安庆堂就不再走了。
“少夫人慢走！”
“老夫人怕是不舒服，奴婢着急伺候，就先告退了。”
说完行了个礼，也不顾守在安庆堂门口的几个丫鬟，是扭头就走。
丫鬟兰杏憋红了脸，过来沈玉杉的前头，忍不住道：“她、她怎么这般待少夫人！”
少夫人没让她回去，珍珠就送到院外就不送了，还当着一众丫鬟的面儿。
沈玉杉有些心累，闭了闭眼，道：“孝道大过天，她背后有老太太。”
“回兰巍院吧。”
兰杏心有不甘，可又是什么都说不得。
路上，还是稳重些的兰菊问：“少夫人，安庆堂都不让咱们丫鬟进去陪同，可是什么大事？”
兰杏冷哼道：“怕是心虚，又是要钱来的吧。”
还知道这是个丢人的事儿，又想要财，又想不让人知道，哪有这样的好事。
沈玉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兰杏也不再说，免得给少夫人惹麻烦。
前脚刚进了兰巍院不到一会儿，后脚老太太就派人来了，来的不是程妈妈，而是后院管事的婆子。
“让她进来吧。”
刚坐下喝了盏茶，就不得消停。
这婆子是拿着管家的账目来跟沈玉杉要钱的，进来行了礼，十分犹豫地说：“少夫人，老夫人那边说，这祠堂修建要出的钱，让您今日就定了。”
“……”沈玉杉接过账本，这半年来，管家之事己经陆陆续续下放到她手里了，但还没有全部到自己这里。
她拧着眉头，心里是很不愿意动这笔嫁妆的。
现在有嫁妆傍身，裴家尚且如此轻视她，要是手中的银钱再少些，她怕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兰杏心首口快地阴阳道：“不就是仗着咱们少夫人娘家远，在京城没个依靠吗！”
婆子低着头也没敢说话，老夫人那边也说了，钱是要拿到的，少不得要碰些灰。
她来这一趟，必然是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正要说话之际，外头忽然闹了起来，兰菊进来跟沈玉杉说：“谢姨娘那头好像闹出事情来了。”
兰杏疑惑：“她不是几天前才落了水，如今正调养着吗？”
沈玉杉心下也觉得奇怪，谢姨娘一向乖巧温柔，怎么会闹事？
她问：“闹的什么事？”
兰菊也想不明白：“听她房里的小桃说，谢姨娘想出府，己经让人按住了。”
“去看看吧。”
府里的姨娘要出逃，可不是小事。
沈玉杉起身要过去，那婆子有些着急地说：“少夫人，这钱……少夫人回来再说，着什么急？”
兰杏冷着脸出来赶人：“不是说今日要定吗？
还没到晚上呢！”
婆子只好悻悻地收起了账本。
沈玉杉朝兰杏、兰菊道：“收拾一下，去看看谢姨娘。”
就有小丫鬟来请那婆子出去了。
还没等沈玉杉走出多久，就赶上谢姨娘慌不择路地出现在半道。
她慌慌张张的，衣裳也有些凌乱，应该是挣脱了好些个丫鬟才跑出来的。
“谢姨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兰菊有些警惕地挡在沈玉杉的身前，这模样怕不是疯了，可别冲撞了少夫人。
谢婉面色慌张，透过好几个丫鬟看到了被簇拥的沈玉杉。
“你、你是不是沈玉……”此时，丫鬟小桃可算是赶上来了，她一把捂住谢姨娘的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姨娘，你怎么能首喊主母名讳！”
她怕急了，一个劲儿地跟沈玉杉解释：“少夫人，我们家姨娘是病了，病了……”谢婉被赶过来的好几个丫鬟按住，挣扎不得。
沈玉杉只看了她一眼，心下就一声咯噔。
这不是从前的谢婉会有的样子。
“放开她，让她好好说话。”
沈玉杉的手指微微颤抖。
丫鬟们相互看了几眼，只能松开手，倒是兰杏和兰菊挡在了沈玉杉的身前。
谢婉却没有再疯了，她有些紧张地跟沈玉杉确认：“刚刚小桃说，你是当家主母？”
这话一说，除了小桃，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这谢姨娘是沈家带来的媵妾，跟着沈玉杉一同千里迢迢嫁进来的，哪里有连沈玉杉都不认得的道理！
而谢婉还在紧张地等着沈玉杉的回复。
沈玉杉点头：“是我。”
只见谢婉攥紧了裙子，不停地在手心擦汗。
“那你，你能不能让我出府？
我不想在这里当姨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