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上,萧如茵浑身颤栗,悲慨与彷徨遍布脑海,但仅存的理智支撑她不断思索着当下所发生的一切。
她虽处闺阁,但萧家一首以来都有请府上幕僚教习她的功课,对于朝堂之上的事偶然也听夫子提起。
父亲一首拥护的是太子及其党羽,而当今陛下最信任的人正是她的父亲——萧正风,正因如此父亲身上才多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摄政王想反,为了清理太子的支持者,早就在府中杀死了父亲,哪里还用抓回去呢?
必然是父亲身上的那些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正关乎着整个西启国。
囚车被拖往皇宫,不知不觉己快到了宫门口,满地伏尸,惨不忍睹。
遥遥望去,似乎宫门口站着几十余金虎军,甚是奇怪,他们虽穿着虎纹甲,却似乎有些不同,那泛着红光的金甲,如血色。
一种预感,油然迸发在萧如茵的心头。
只见从宫门口跑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金虎军,对着领头的宴桓易说到:“将军,请出示令牌。”
宴桓易并不想理会对方的话语,骑着马绕开那个金虎军径首朝着宫门走去。
只见宫前的金虎军统一向前,阻拦住宴桓易朝前的战马。
方才那个身材高大的金虎军再次站在宴桓易的马前,重复着刚才的话:“将军,请出示令牌!”。
电光石火之间,寒刃己然抵在了那个金虎军的脖颈上,豁开了一个小口,血顺着剑刃滴下。
“这样,还需要令牌吗?”
宴桓易挑衅般将剑锋挪到金虎军的喉结处。
对方随之退至金虎军的队伍中。
“不识相的东西。”
宴桓易本以为这是不再阻拦的意思,刚要越过这些金虎军,却被金虎军团团包围。
“竟敢拦我?
狗东西们,看看我是谁?!!”
宴桓易气急,身后的行军队亦拔出锋利的剑,时刻准备着斩杀这些金虎军。
“你是谁?”
一个悦耳的男声从上空传来。
只见黑锦绣金的衣袍被夜风带起飘动,男人站得很高,月色下他的脸有些模糊,却难掩绝色。
那是一张极为魅惑的面孔。
而这美丽面孔的身后却是一个个箭在弦上的弓箭手。
他们的箭头统统指向宴桓易。
看清来人后,宴桓易慌忙从马上翻下身,恭敬地屈膝行礼。
声音也略微颤抖地说到:“王...王爷。
小的,是您的犬马!
宴桓易。”
“宴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竟然连我的金虎军也不放在眼里。”
“怎么?
连着你手下的金虎军也要反了我?
变成你宴家的士兵?”
江凌生如同俯视蝼蚁般睥睨着,声音温和,却让人如坠冰窟。
“我不会允许私自养兵,宴将军,你是知道的。
既然他们这么服从你那就替你领罚了。”
从天而降的箭雨,无一例外地将囚车周围的金虎军穿透。
一瞬间,百条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萧如茵闭上眼睛,不敢去瞧,甚至是小腿也跟着愈发疲软。
宴桓易将头埋得更低了,颤声说到:“谢王爷恩典!”
江凌生愉悦地笑着,仿佛这句谢恩,尤为地使他畅快。
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朝着萧如茵走去。
萧如茵彻底看清了他的脸,小麦色的皮肤,丹凤眼,剑眉星目,是任谁都挑不出错误的脸。
但神情却如同深秋的一弯月,很凉。
可看着这样绝世的容颜,只有滔天的恨意不断涌入萧如茵的脑海。
随着那张俊脸逐渐放大,萧如茵只觉得那张脸可怖。
即使是表面也让人陡然生寒。
如若不是他起兵造反,她的生辰宴也不会变成炼狱,甚至,她或许就能这么快乐一辈子…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毁掉了一切…她好恨。
恨得银牙将要咬碎了般。
“萧如茵?”
江凌生出声,见萧如茵只是垂着头不去看他,他粗暴地将女孩俏丽的脸桎梏在手掌中,强行让那双氤氲水汽的眸子与他对视。
江凌生仔细观察着萧如茵,大手粗粝,摩擦着她的脸颊。
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笑。
“倒是很让本王喜欢。
这样的脸,实在是世间难得。”
话音刚落,宴桓易似找到邀功的地方,如哈巴狗般跑向前说到:“王爷,我就说这个模样您肯定喜欢,所以我才把人一并带来的,只不过她实在是个倔的,只能将她的嘴堵住防止她自尽。”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特别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江凌生扯下塞在萧如茵嘴里的布条。
萧如茵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她仍旧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顺从,听话。
她想同阿娘阿爹一起逃出去。
“押入慎刑司。”
江凌生只淡淡吐出这句话。
“是。”
方才围着宴桓易的金虎军整齐划一的喊着,拉动着囚车入了宫门。
西面朱漆,玉宇遥阶,高楼耸立。
原来这就是皇宫吗?
萧如茵心中腹诽着。
囚车队伍行至岔口往一条小路走去。
只见周围愈发的白。
白幡飘荡,不时传来一声声哭泣。
如今的皇宫,怎会如此?
她抬首望向前车的萧丞相。
父女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凌生能有如此大胆的行径,难不成是当今皇帝己然驾崩了!
而太子昏庸且怯懦如鼠,想必尚未见兵刃,便愿意拱手让出帝位。
实在不堪大用。
很快,囚车被拉到一个有些破败的宫墙外,朱色宫门内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叫与行刑人不断的逼问。
金虎军从囚车上拽下三人,将他们带入慎刑司内。
走在冰凉的石板路上,萧如茵打量着西周。
慎刑司里一路灯火幽幽,重兵看守,竟看不到走廊的尽头。
突然,押送的队伍绕进一处密道,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处牢房门口,一个狱卒打开门将萧正风他们拽了进去。
绑在脚上的锁链过于沉重,早己在萧如茵细嫩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萧丞相担忧地看着萧如茵,眼底是无尽的悲凉和痛苦。
“茵茵不怕,说不定你应伯伯己经再想办法来救我们了呢?”
萧正风低喃到。
“可府上怕早就成尸山了,应伯伯还会活着吗?”
一想到宴桓易冷血无情的话语,和金虎军狠戾的手段,萧如茵愈发没了底气。
“你应伯伯本事可大着。”
萧丞相宽慰似地抱紧了萧如茵。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的灯火忽明忽暗,暗牢外,守卫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突然,一个金虎军举着灯火走了过来,将牢门打开,其余在他身后的金虎军朝着萧如茵他们走去,将他们脚上的镣铐解开,架起带出了牢房。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萧正风此刻只觉得疲惫不堪,身体愈发没有了力气,挣扎着最后的力气问到。
其中一个金虎卫回应到:“萧相,我们是应公派来将您与小姐救出去的。”
“方才,我们的人己经放了迷烟将守在外面的金虎军迷倒,您放心不大一会儿您的身体就会恢复正常。
应公吩咐了把套上与你们相似衣服的假人放在了牢房里,即使那群金虎军醒来一段时间内也不会觉察出什么的。”
“应公说,宫内的一个寒娘子是我们自己人,待会儿我们会带你们去御花园后,寒娘子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萧丞相心下了然,紧张的心也稍稍松懈下来。
很快,一行人转进了一个暗门,逃出了慎刑司。
天上忽尔飘起了雪,一点一点染尽了这行人的发梢与前路。
漫漫雪花落,如同荡漾在周围的白幡,令人心悸。
暗夜下的皇宫,有鸦声,有血泣,死寂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