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远去,我没了颜色,在天地间站了许久,直到随行官请我入轿辇。
天边泛白,金柝声又争鸣万里。
我猛然惊醒,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看了看天色。
又等了些许时候,大魏的捷报传来,班师回朝。
大魏的风土人情让我熟悉又陌生,百姓们夹道欢迎,热泪盈眶。
我撩开帘子,不见陆逊,于是问道外头的随行官:“陆将军呢?”
“公主不用担心,陆将军在歇息。”
我放下帘子,又过了不知多久,轿辇停在宫门。
我又重新站在红墙黛瓦里,注视着久违的家,不同于岭南王宫的风采。
我母后憔悴了许多,鬓角已经生了华发,此刻抓着我的手,不住地颤抖。
我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母后莫忧心,玉颜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在后宫听着前朝的动静,但凡有功之人均厚礼封赏。
只是陆逊,赏了五百两黄金,各路奇珍异宝,给挂了个空衔之外,没有其他。
如此功勋,封个异姓王都不为过。
我的父皇,心有疑。
然而还没等我弄明白,大太监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扑通一声给我跪下,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纳闷儿,给宫人使了个眼色,把他扶起来。
“公公怎么了,可有急事?”
只见大太监擦了擦汗:“公主,公……唉,皇上问大将军可还有什么想要的封赏,他一定准了,大将军说没有。”
“陛下宽厚,又问大将军可有心悦之人,陛下一定给大将军赐婚。”
“谁曾想,大将军他,他他他,他求娶公主啊!”
我脑子一时懵圈,没反应过来:“他求娶哪个公主?”
“啊?
当然是,玉颜公主您啊!”
求娶我?
这事儿不能成。
我一扫袍摆,直奔上书房,大太监小跑着跟在我身边。
我问:“父皇应了吗?”
“陛下说龙体不适,就退朝了,奴婢看陛下脸色不太好!”
能好吗?
我一个质子公主,给岭南王为妃为妾那么多年,没一杯鸩酒送我上路,都是全看在我“有功”在身。
如今回来,老老实实在宫中孤独终老,还能保个名誉也就罢了。
二嫁为人妇,还是在敌国蛰伏多年的大将军,父皇答应了才怪。
如今既然明摆着有意打压陆逊,那陆逊何必往枪口撞?
想着,就到了上书房,大魏皇帝闭眸假寐,听我来了,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坐正。
禀退四下,我端端正正给他行了个大礼:“父皇,儿臣不能嫁给陆将军。”
他挑了挑眉,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却故作沉吟:“玉颜受苦了,陆将军是有功之臣,已经过了婚配的年纪,朕愧疚,想着给他个人相伴,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你。”
说罢,那双眼睛直直看向我。
好像在质问我,你们在岭南,可是做了那狼狈苟合之事,我像是帮陆逊篡位的乱臣贼子。
我垂下眼睛,一副恭顺的模样:“儿臣在岭南,给岭南王为妾,几乎不曾见到陆将军,不知为何他会有这般感情。”
他刚要张口,门外通传,陆逊求见。
他这节骨眼上干什么来?
果然,大魏皇帝瞥了我一眼,刚缓和下来的氛围变得即刻尖锐,陆逊一进来,便看到跪在中央的我。
“皇上,臣在岭南,负伤多年,身子大不如以前,再带兵恐怕力不从心,臣将虎符归还。”
大魏皇帝眼睛倏地亮了,结果虎符,那心心念念的兵权,终于完完全全地回归到他手里了。
而后,陆逊肃穆道:“臣求娶玉颜公主,望圣上恩准。”
“陆爱卿倒是一片真心,玉颜,你的意思呢?”
我知道,他这么问我,就是他应了。
我复杂地看向陆逊,只见他目光熠熠生辉,大魏皇帝势在必得地俯视着我,像看挣扎的困兽。
可我是他的嫡长女啊!
终于,俯首谢恩。
殿外,宫人惊呼:皇后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