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可言将车挺好在院里的车位上，下车看了眼驾驶座车门上的显眼的划痕，眉头微皱。
刚才指挥他倒车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哟，你这车才买不到一个月就挂了。”
“是啊。”
他回答，语气淡然。
“没事！”
中年男人似安慰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就开去补漆，只是这漆不晓得有没有现货，需不需要等。”
缪可言略点一下头，将车钥匙交给他，转身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他下午去了趟法院，穿的正装。
虽然没有穿外套，不过二十七八度的天气这一身长袖长裤的打扮，还是有些热的。
回房间换上了T恤短裤，他打开房间里的小冰箱先是拿出一罐啤酒，想起晚上还会出门，又放了回去，换了瓶矿泉水喝。
今天是一起商标专用权纠纷案开庭前的调解。
父亲对这个案件很重视，再三叮嘱他要盯紧一点。
目前看来还算顺利，对方举动也都在意料之中。
这起案件从他还是公司法务部部长的时候就一直在跟进，一审、二审期间，对方把管辖权异议、反诉、申请法官回避、拒不接收诉讼文书、公告送达等程序走了个遍，可谓做足了前戏，硬生生拖够三年。
这次也是，在法官的主持下双方谈了半天和解协议，讨价还价无数次，对方最后却腻腻歪歪说，我们回去考虑一下。
主持调解的是位五十来岁的老法官，见对方律师推三阻四，他脸色一沉，忍不住发了句牢骚：“下次你们来个能做主的！”
缪可言却早就知道对方没有诚意，也不生气，牵起嘴角一笑，看得对方律师的小助理眼睛放光。
案情倒是简单，公司旗下饭店黑牛沟山珍火锅酒楼，专门经营山珍汤锅，在雒都做了十几年，分店都有几家，并且“黑牛沟”也是取得国家商标局注册商标的。
偏偏隔着一条街的小饭店打出招牌，叫“黑牛沟竹菌楼”，主营也是山珍，店招、装潢、伙计制服跟自家酒楼几乎一样。
黑牛沟竹菌楼开业不到一月，公司就告到了法庭。
怎么看自己这方铁定胜诉，但是对方在明知理亏情况下，依然铁了心要闹到底，花大价钱找了律师，各种拖延战术使出来。
后来还在网上到处发帖，把自己侵犯别人商标专用权的行为，包装成家传老店努力求生却被大饭店欺压，企图造成舆论压力。
现在社会的风气是同情弱者，幸好“黑牛沟”在雒都也算家喻户晓，帖子没被炒热。
一审对方败诉，不服继续上诉；二审依然败诉，判决生效，山寨黑牛沟被关闭。
对方依然不依不饶，申请了再审。
第一次再审申诉被驳回，对方一直闹，各种极端手段使出来，天天上访，终于让省法院无可奈何依职权启动再审。
父亲怀疑背后有人操作，目的大概就是给公司找膈应。
现在，案件进入再审程序，只希望高院法官给个痛快，该判就判了，不要再发回重审就好。
否则，一个鸡毛蒜皮般的案子，再走一遍一审二审再审，折腾个三五年，太耗精力。
他正想着案子的事情，电话铃声响起。
“缪总。”
是他的助理肖凌云。
肖凌云跟他汇报了下午他不在公司时的一些事务，包括几个重要合同的审查和修改意见，几家拟合作单位的资信调查情况，以及分公司开展法律培训的情况等。
汇报完后，肖凌云支支吾吾，没挂电话。
“有什么就快说。”
缪可言道。
他这个助理心思缜密注重细节，大事小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有轻微的洁癖和整理癖，简直就是金牌助理的不二人选，就是胆子有点小。
“缪总，童小姐今天到公司等您半天，我说过您今天不回公司，她还是坚持要等，结果等了没多久就碰到秦总来公司，两人一起离开的。”
肖凌云的声音小心翼翼。
“好了，我知道了。”
缪可言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他倚在窗户边，长身玉立，眼睛望向楼下的小花园，一口口喝掉瓶中的水，面色如常，心里却有几分郁滞。
这个童心语倒学会曲线救国，讨好起他的母亲来。
只怕一会儿饭桌上就会出现巧笑倩兮殷勤乖巧伯父伯母喊个不停的童大小姐。
只是，她怕是打错了主意。
冷心冷面的秦总哪有那么容易拿下，不过是看在她名字和自己女儿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小姑娘撒娇逗趣倒不惹人讨厌，才会给几分好脸色。
想到这里，他从抽屉里抓起一把车钥匙，下楼开了辆半新不旧的陆地巡洋舰出门。
反正约了朋友看球赛，不如现在就走。
拖泥带水误人误己不是他的风格，当机立断减少接触的机会才是正确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