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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抚的拉了拉阿姐的衣袖： “阿姐，戎狄必是有完全的把握才开口的，他手里还捏着数万百姓的命，我不得不去。”

自小我便胆怯谨慎，可再如何我也是大梁的公主，受万民供养， 前半生在父皇和顾凌云的庇护下生活， 如今，大梁子民苦难加身，既有我能做的，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阿妍……” 父皇深深叹了口气，像老了十岁。

我跪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向父皇拜了大礼。

“女儿此去，千山万水，恐再难相见，望父皇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麻木回府后，我看着那封信，泪水涌出， 将它缓缓扔进了火盆里。

出嫁这天，送我的只有寥寥数人， 我改头换面，以崇安公主的身份和亲于戎狄。

公主再嫁不是什么丑闻，可大梁往前四百年从无和亲先例， 父皇一声令下，我的身份便从高贵的皇女变成了戎狄首领伊吾索一见钟情的小吏家女儿。

史书上的安定公主在我自缢求死那日便死了。

阿姐骑着那匹叫玉珍珠的马护我左右，司徒青为我驾车。

远处马蹄声渐近，是叶清漓，她跌跌撞撞的下马，呼吸急促。

“楚妍惜！！！

你疯了？

你跟我回去，什么和亲，他楚家的天下凭什么靠女人来守？”

叶清漓张牙舞爪的扒着我的马车，冲我大喊， 她一袭红裙在地上拖曳，身后一群侍卫围着，却又不敢动她。

帷幔下，我沉默半晌： “叶清漓，你说，未来会有一天，人们会坐上会飞的马车，邸报会在小方块上动起来， 女子们可以走出家门，可以和男子一样读书识礼，可以做她们任何想做的事， 不用被迫做女红读女诫，再也不用做不必要的牺牲——是真的吗？”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楚妍惜，你知道你这条路走出去意味着什么吗？

顾凌云知道会疯的，他让我照看好你， 你走了，我要如何面对他，阿妍？！”

我敲了敲马车掀开帷幔，司徒兄长应声停下， 叶清漓泪眼婆娑的抓着司徒青的手，哭喊到： “那伊吾索根本就是个疯子，他虐杀了他帐中三十二名侍妾和侍女， 楚妍惜，别告诉我你要做第三十三个！！！”

“我和你的事，与他无关。”

我平静的看着她： “清漓，你说你在的那个时代，百姓没有饥饿，没有战争，人人安居乐业。”

“可伊吾索打下来的西北十六城，百姓流离失所，饥荒遍地，戎狄屠了我大梁五城。

顾将军的头颅还在他营帐上挂着，用我换大梁百姓，再合适不过。”

“你真以为你嫁过去他就会和大梁和谈？

他就会乖乖还回那十六城？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天真？

楚妍惜？！”

“或许吧——”我笑了笑： “回去吧叶清漓，别搞你那什么发明了，你的医术是我平生见过最好的，别浪费了——后会无期。”

放下帷幔前，顾凌云的身影在我心中一闪而过，我拭去眼角落下的泪，发呆良久。

阿姐送我到百里外便停下了，而司徒青要一路护送我北上， 直到边境将我交给伊吾索的迎亲队伍。

越往北边，一路的景色就越显荒凉， 戎狄破了边疆镇北军的消息一路南下，许多的村落百姓已经跑没人了。

路边不时面黄肌瘦的灾民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渴望找一处能够生存下去的土地。

路上不时有戎狄劫掠过的痕迹， 牲畜都被劫走，人的残肢断臂却被扔了满地。

滔天血仇。

记忆中那个河清海晏的大梁渐渐消失， 一路上的惨状一幕又一幕的深深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我手里紧紧的捏着一把短刀，那是顾凌云送我的十六岁生辰礼， 他没让顾帅知道，晚上翻进我宫殿时亲手交给了我。

“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把玩着小刀，好奇问。

顾凌云眉眼桀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哎呀！

虽然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但是！

我总会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吧？

所以从今天开始，这把刀千万别离身，听懂了吗？”

“哦——” “别哦了听懂了吗？

宫里有谁欺负你你就拔出来使劲戳他，然后躲起来等我来找你，知道吗？”

“嘿嘿。”

“嘿嘿什么啊嘿嘿，快说听懂了！”

如今，顾凌云永远不会在我的身边了， 可他给我的勇气却伴随着我。

他用十五年的时间给了我被爱的底气， 教会我自尊自爱、坚强勇敢， 又用短短的时间，亲手打碎了十余年的情深似海。

我爱他，但永远不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