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出嫁那天,是办得风风光光,十里八村的小姑娘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年轻后生则是长吁短叹,没想到一个在自己眼皮底下多年的美人儿,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过。
彩霞嫁过去后,亲家见郭七今后孤身一人在这青衣江中打渔也是辛苦,便让郭七搬到镇中居住,郭七早也习惯现在打渔为生的生活,推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愿前往。
直到后来,彩霞的丈夫真的就考取了功名,到外地做官,郭七才随着彩霞丈夫家的一大家子人离开了青衣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彩霞走后,郭七和窦聿二人还是住在青衣江畔,窦聿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偶尔也会随郭七去江中打渔,日子过得也是惬意逍遥。
不过窦聿知道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但是离开能去哪里,他一直还在盘算,背上一个欺兄霸嫂的恶名,回卢家是回不去了,不过想着卢家今后的命运,那奸夫男手段甚为毒辣,而且属于赶尽杀绝之辈,窦聿心里还是暗暗担心。
自己再孤身走蜀道到利州去吧,那就是连累了长孙景和另外两个私放了自己的差人。
窦聿突然觉得有些无助,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窦聿容身之处?
窦聿这几日是思来想去,突然想起长安的温茂贞来,当时不是他设法让自己解脱出来,现在可能早就被卢家淹死了,这老土虽然爱吹点牛逼,人倒是不坏,眼下可能去投奔他,还可能有条出路。
主意一定,窦聿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去长安了。
这日待到郭七回来,两人用过了饭,窦聿便将自己要去长安的事情告诉了郭七,郭七摇头道:“我只听人说过,从这里到长安路途遥远,而且要翻过盘道六重的陇山,那山又高又险,中途还要经过河流湍急的渭河,这比起你越到强人的卧龙岭,凶险了不知多少倍,你这小郎君一无盘缠,二无随从,哪里去得了。”
说起盘缠,窦聿有些懊恼,老太太本来给三郎准备了足够的银两,那日因为碰到奸夫男那群黑衣人,误以为是劫道的了,把那包袱扔在了地上,后来打斗中落水被人冲走,那包袱便遗留在了桥上,只是这短刀抓得紧,未曾遗失。
彩霞曾经说过,把他从河中打捞上来时,自己还死死攥住那把刀,剩下的便只有老太太给自己的那支玉簪了,这玉簪可是老太太心爱之物,留给窦聿也是给他留了个念想,看着这玉簪便想起了老太太音容笑貌,给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留下些许的温暖,因此他无论如何是不舍得将这玉簪出售的了。
那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就是身无分文了,想着路途遥遥,自己总不能乞讨着去往长安吧。本来想找郭七借点钱,看着郭七年迈的身子和家徒四壁的环境,比起自己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窦聿哪里开得了口。
窦聿自小到大,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就算到了唐朝,也从来没为了钱发过愁,这下好了,他窦聿也变成无产阶级了。
郭七突然想到个事情,道:“我倒有个主意,你看如何?”
窦聿一愣,问道:“老伯有什么主意?”
郭七道:“我看你给彩霞动刀的那次,你给她开了不少药,想必小郎君也是懂点医道之人,有这技艺在身,哪愁没有碗饭吃呢?”
窦聿摇头道:“老伯是要我在这开医馆行医,积累盘缠?”
郭七摇头道:“那是坐堂的郎中,小郎君可以做个摇铃郎中,到长安又有何难?”
窦聿纳闷道:“何为摇铃郎中?”
郭七道:“这摇铃郎中便是游方郎中,肩背药箱,手摇铜铃招揽病患,奔走于乡间,医治沉疴恶疾。”
窦聿喜道:“这倒确实是个好方法!”
郭七笑道:“小郎君要是愿意,我明日去镇上时,便到铁匠铺给你打造一个虎撑,再扯块白布做一个“积善行德”的幌子,便都成了。”
窦聿道:“何为虎撑?”
郭七笑道:“你看你这小郎君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生,没有见过铃医。虎撑便是那招揽病患的铜铃。
我听镇上路郎中说起过此事的由来,据说我朝药王爷孙思邈有一次进山为人治病时,被一只猛虎挡住了去路。
那老虎说来也是奇怪,俯伏在地上,并不追扑他,只是张开大口。
药王爷发现这虎眼里竟露出哀求的神色,像是在向他求助。
药王爷也是有些惊奇,走近细看,只见老虎喉咙里横着一根白色的东西,原来是一根很大的兽骨卡住了老虎的喉咙。
他想为老虎从口中掏出兽骨,却又怕虎性发作咬断自己的手臂。
忽然他想起药担子上有只铜圈,就取来放进虎口撑住老虎的上下颚。在老虎衔着铜圈时伸手从铜圈中取出兽骨,然后再取出铜圈。
那老虎也似乎通得人性,摇头摆尾表示感谢,随后便遁入了林中。
此事传出后,江湖行医的人们纷纷效仿药王爷,这铜圈便成了外出行医之时必备之物,后来有人又将铜圈改成了手摇的响器,一来也算是行医的名头,二来郎中们见药王爷用此物能够医治老虎,便把它作为保护自己行医的护身符,借着虎威行走天下了。”
窦聿一听“孙思邈”三字,也是一惊,不料这等医学大家竟然和现在的自己在同一个时代,想想要是有机会能见一见,那也是三生有幸了。
窦聿问道:“这药王爷孙思邈现在何处呢?”
郭七笑道:“那药王爷据说现在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早已隐居不问世事。我等乡野粗人又哪里知道。”
窦聿有些失望,想到了长安后,没准温叔会知道呢。
第二日,窦聿随郭七到了镇中,郭七到铁匠铺给窦聿打造了一只上好的虎撑,还郑重其事的的让铁匠给虎撑上刻上了八卦纹,二人又去布庄裁了块白布作为招牌幌子,一切便准备妥当了。
窦聿突然想起还没有针灸的银针,郭七便道:“这好办,那路郎中的阿爷和我是旧交,我们去路郎中那里去讨要一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