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厅不大，陈天站在阿年身后，空间更加狭小。
阿年回头，懒洋洋地看过去，并不在意陈天提到的事。
“你别在这跟我耍混！”
前面还有人，陈天不好大声，只咬咬牙：“二街的规矩没人比你清楚！”
阿年歪头，看陈天的眼神若有所思。
像闵问生一样出现在十三区的外人不是没有过，比如她，又比如陈天。
只是陈天的情况和她还是不同，这人来的早。听柳三爷说，陈天九岁，就被人送到了二街街头。
而阿年，则是三年前的春天，突然出现在二街街尾的荒楼里。
就是昨天，阿年救下闵问生的那个荒楼。
当时柳三爷正好路过，就顺道捡下了她，回来才发现她不光话说不出一句，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陈天和阿年不同，九岁之前的事他虽做不到全部不忘，但好歹有印象。
而他却不曾提过离开。
所以闵问生说的只是在她这住几日，是在十三区有其他地方可去，还是出十三区。
如果进来的人还是可以出十三区的话，那陈天怎么不走？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走？
“……你身份这么特殊！”
低声提醒的男声打断阿年思考，后者抬眼看他，眼尾一跳。
她忘了，她身份特殊，不能出去。
阿年甩甩手上水珠， 越过陈天到前厅。
“哎，阿年！”
陈天追着出去，见前面张大娘头上套着塑料袋子，坐得歪歪扭扭。从镜子看正面，对方双眼闭着，俨然一副睡着的样子。
先一步出来的阿年朝他使眼色，示意安静些。
两人走到一边的长椅那坐下，脸正对着张大娘。
“张大娘的女儿，你没见过吧？”
陈天朝前看，一只手自然放到长椅把手。
“从她女儿结婚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连张大爷死，她都没出现。所以这次听说两个人要回来看她，大娘高兴坏了，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
陈天说完，脸转到玻璃窗外。没多久他却又看向阿年，突然想到了个可能。
“你不会要像三爷那样，把那个男人留在你那吧？”
阿年靠着椅背，头看向陈天，眼神默认。
后者瞪眼睛，眼眉皱地可以夹死苍蝇。
按照十三区的规矩，外来人必须由区内人家收留，要不然无定数。可送来的人大多不到十岁，自己生活都艰苦的十三区，谁会愿意家里多一个人吃饭。
当年是三爷收留阿年，不光如此，三爷临走前还把街主的位置交给阿年。
所以准确说的话，阿年也确实是街霸。
而现在，阿年也要留个人。
陈天还想问个究竟，可阿年之后就不理人了，留他自己抓着那一头红发。
今天理发店就张大妈一位客人，清闲的不得了。
阿年更是看时间到了四点，早早下了班。
中午她没有回家，隔着街看对面男人一直在卧室里走动，应该是想要腿脚利落些，练着走路呢。
“呦！”
斜对面街角的刘老头坐在他那木匠店门口喝酒，见到阿年打了声招呼。
“阿年下班了！”
被叫的人转头，一眼就注意角落有一把纯木工制作的轮椅。
这东西十三区不多，就这把看着都是落了厚厚一层灰。
“有什么看上的？”
几十年的老人精，刘老头一看就知道来生意了。
他说话的功夫，阿年已经走进木匠店，在一堆木制品中打量。
刘老头这个人，妥妥一个奸商。
于是阿年故意不看轮椅，而是指对面的木凳子。
“这个呀，五十。”
对面那个箱子呢？
阿年手指一转到另一边。
“那个三十”，刘老头给自己再倒一杯酒，这小孩怎么越指价格越低呢？
旁边的呢？
“那个轮椅呀，那是我没事做着玩的，这东西可费劲！你要的话，叔给你打个折，八十带走！”
八十？
阿年手一伸，两只手指立在刘老头眼前。
二十，她就要。
“二十？”
刘老头放下酒杯，这可要他的老命了。
“不卖，二十够干什么的？你要是诚心拿，五十不能少！”
阿年摇头，还是两根手指。
二十，就二十。
“不行！”
见阿年和他倔，刘老头坐不住了，因着还喝了两口酒，脸红了起来。
“你干脆把它抢走算了，干嘛还给我那二十块钱！”
阿年听着一愣，这倒是个好主意，她能这么干吗？
看阿年细眉一挑，刘老头暗道不好，这小孩也不是做不了抢的事。也顾不上自己的小酒了，他连忙跑过去抱住那轮椅，表情好不凄惨。
“欺负人了啊！你可不能仗着自己是街主就想干什么干什么，这些年我们街里街外对你可不差，阿年你可不能强抢！”
“这样……你要拿，三十五！三十五，不能再少了！”
刘老头喊声大，周围人都探头探脑看过来，惹得阿年撇嘴。
是他说让她抢的。
阿年也没心情和刘老头继续扯了，但一转头看角落的轮椅又有些不想走。
于是她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三十五块钱，拍在刘老头手里。
这三十五块钱她花得不开心，推着轮椅，阿年眼皮耷拉着。
另一边，闵问生确实想要双腿利落点。
这样也好尽快出门，看看周围情况。
只是一天下来效果并不好，他原本一身的本事，结果现在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甚至可以称为废人。
他放在腿上的手紧握，眼里阴霾散不开。
正在这时，门口有动静传来。
“开门！”
来人声音很大，说话同时还砸得门当当作响。
闵问生慢吞吞走到门前，将里层的木门打开，隔着最外面一层防盗栏看门口的男人。
门外的男人看着四十来岁，短发圆脸，满脸胡渣不修边幅。随着门打开，闵问生清楚见到他眼前一亮，神色里带着藏不住的贪婪。
阿年没给闵问生换洗的衣服，所以他身上还是他们眼中那值大钱的长褂。
“你谁呀？”没看见阿年，男子便朝着闵问生开口。
他微收表情，手在防盗栏上摇晃：“开门，这是我家！”
“你家？”
闵问生疑问，并不动作。
“对，我家！”
男人理直气壮：“快开门！”
他正说话，闵问生注意到拐角动静，楼道昏暗，但看特征，应该是阿年没错。
彼时阿年正推着轮椅进楼道，一抬眼就看见门口柳玉的身影，她步子一停，脸色表情不善。
啧，心情更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