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幺宝苏秀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小说穿成团宠,怎么睁眼全家流放了?》,由网络作家“茵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以穿越重生为叙事背景的小说《穿成团宠,怎么睁眼全家流放了?》是很多网友在关注的一部言情佳作,“茵漫”大大创作,幺宝苏秀两位主人公之间的故事让人看后流连忘返,梗概:狂笑声哨声戛然而止。马匪们眼睁睁看着身边同伴突然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双目暴突坠下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自己。步上同伴后尘。十来个人,死在一瞬间。他们手上挥舞的火把掉落地上,火光跳跃不灭,映出倒地的人死不瞑目的表情。苏家人的哭声也于此刻停下了,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久久缓不过神来。原......
《全文小说穿成团宠,怎么睁眼全家流放了?》精彩片段
苏老妇跟苏老汉赤红着眼厉声大喊,“老大,老二!”
马匪看着冲过来的人,张狂大笑,“不知死活!兄弟们,杀!”
后方应声者众,口哨四起,“杀!”
前一瞬还其乐融融的地方,转瞬就要变成屠宰场。
马匪们纵马围着火堆转圈,又叫又笑,把苏老妇几人围在中间,频频将冲过来拼命的人踹倒,如猫逗老鼠。
杀人于他们而言,俨然取乐的游戏。
土垛子后方此刻也传出妇人及孩子们尖叫哭喊声,马匪将她们揪了出来。
此情此景,苏家人目眦欲裂,心头充满无力绝望。
甜宝被妇人紧紧搂在怀中,力道大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有温热液体滴落她脸上。
她伸手摸了摸,抬头,是娘的眼泪。
娘哭了。
阿爷阿奶也在哭,爹在哭,二叔二婶在哭,姑姑跟哥哥们也在哭。
甜宝手一瞬攥成拳,黑眸涌出红光,如星火燎原顷刻烧红了整双眼。
“唔!”
随着一声闷哼,重物倒地。
林中猖狂笑声哨声戛然而止。
马匪们眼睁睁看着身边同伴突然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双目暴突坠下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自己。
步上同伴后尘。
十来个人,死在一瞬间。
他们手上挥舞的火把掉落地上,火光跳跃不灭,映出倒地的人死不瞑目的表情。
苏家人的哭声也于此刻停下了,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久久缓不过神来。
原以为他们马上要成为刀下亡魂,怎么死的竟是这些马匪?!
刘月兰跟何大香、苏秀儿三个妇人挤在一处,喘着粗气死死搂着三个小娃儿,庆幸没让他们看见这种血性场面,否则必将是一辈子的噩梦。
苏大苏二已经第一时间冲回妻子孩子们身边,将她们搂住,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不知是哪位侠士出手相救,请现身一见,老妇人跪谢恩人!”苏老妇跟苏老汉相互搀扶,环视旷野。
有人救了他们。
一家子十一条人命,这等大恩不容不谢。
夜色下的山脚,枯林树影诡谲,风声唳唳。
一道身影自树影后现身轻纵,须臾落在苏家人面前。
一身黑衣几乎融于夜色,身形高大劲瘦,脸上带着皮质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犀冷锐利。
“无需言谢,奉命行事。我家主子感念那几个鲜梨,命我前来护送你们过禹都古道。”紫衣开口,嗓音低沉。
“是那位夫人……?这、此等大恩大德,叫我们如何是好?”苏家人面面相觑,感激又无措。
紫衣沉声道,“夫人心善,知你们要去雍州,途中必要经过禹都古道,此地悍匪盘踞,危机四伏,不宜久留。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否则等马匪余党寻来,我一人未必能护你们全家周全。”
“老大,老二,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苏老妇闻听,不做二话,立刻作下决定。
不说紫衣话里透露的讯息,光是此地满地尸体,他们也不可能继续在这里逗留,大人没被吓破胆,孩子也得被吓坏。
苏大苏二动作利索,将锅碗布袋子扔上车后拉了车就走。
俩人经此一遭,着实被吓得不轻。
他们从未出过远门,哪里知道禹都古道竟如此危险!
期间,一家子目不旁视,谁都没敢往地上躺着的尸体看,光是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腥气,就忍不住频频作呕。
地上火把渐弱,火光苟延残喘的跳跃,光线明灭,越发显得此情此景阴森骇人。
再一眨眼,小花又出现在女儿手里了。
“……”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个是他亲亲的女儿,苏大简直要怀疑自己见鬼了。
能凭空拿出东西也就算了。
咋个还收放自如呢?
宝,你得亏得你爹胆子够大!
甜宝小嘴动了动,无声的三个字,“带我去。”
同时小手还往自己小胸口拍了下。
苏大懂,这动作女儿是跟家里三个小崽子学来的,意思是“我很行”。
“……”
蒙蒙亮的天,苏家小院院门悄悄打开。
男人高大身影从里走出,身上缠着背带,怀里背着他家小崽子,在苏二凄凉眼神目送下,离开小院。
父女首次交锋,当爹的完败。
望着老大跟小侄女渐渐远去的背影,苏二的心是灰暗绝望的,心头弥漫巨大悲伤。
眼前这一幕在他眼里,几乎是永别。
要不是得留条命给二老送终门户,他势必要跟着去。
可是现在——
他亲眼目送老大跟侄女去送死啊!
等那俩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苏二悲从中来,八尺汉子蹲在家门口,捂着嘴哭得涕泪横流,好不凄凉。
苏大那方则是另一番景象。
甜宝小脖子已经能支棱起来了,窝在背带里,扭着小脑袋到处打量,眼里满是对周围的好奇。
以前被关在实验室,记忆里除了玻璃房子就是白大褂、针筒、手术刀、各种管子、仪器。
在苏家出生后,又一直被裹在襁褓里,能看到的除了天空就是白雪,像这样可以自在看各个方向看不同风景的体验,太让小宝宝稀罕了。
绿灰白交织的高山、土坡,破破烂烂零散而座的低矮茅草房,路边碎石缝隙里钻出的一抹翠色……
“宝啊,等回来了,你阿爷阿奶非提着菜刀砍我。”苏大垮着脸。
怀里小娃儿瞅他一眼,啊的吐个泡泡。
苏大,“……”
别说,带着女儿一块走,心态还真不一样。
多了份勇气跟狠劲。
就是死,他也要护好女儿周全回到家再死。
“有句话叫上阵不离父子兵!今儿爹就带你一块去闯风云城!”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苏大挺起腰板足下生风。
当爹的,在女儿面前绝对不能怂了!
苏大没去过风云城。
但是平时上山捡枯草的时候,在稍高的山坡就能遥遥看见那座凶名赫赫的城。
近得很,距徒北山不过五里路。
为了不被家里其他人发现,苏大特意赶早出门,没想到就这还有人起得比他更早的。
他赶到风云城外时,刚刚天光亮。
城外置有大片田地,地里已经有忙忙碌碌翻田春耕的身影。
只是人人瘦骨嶙峋,一身死气,嵌在脸上的眼睛麻木灰暗,看不到一点光彩。
苏大沉默,猜到这些人应该是佃农。
敢在风云城外置田地的,必然是有实力跟势力的。
“宝,咱到了。”
站在风云城进城入口,苏大停了一瞬,看着竖在路边的的石碑,低低道。
石碑上刻风云城三个字,笔力虬劲龙飞凤舞,恣意霸气。
站在这里,已经能听到城里嘈杂。
风云城没有城门,也没有城墙,乍看更像是普普通通的小镇子。
但是城里城外之间却似有无形壁垒般,寻常人不敢越界半步。
察觉到爹语气里的低落复杂,甜宝抬眼,小手往前一挥,“啊。”
走!
苏大顿了下,嘴角一抽。
总有种自己被女儿鄙视了的错觉。
遂牙一咬,迈步跨入那条界,“走!”
当爹的还赶不上自个崽子有胆量?笑话!
苏大,“!!!”
立刻举起女儿往前挡。
早在看到老娘手里大木棍时,他已经悄悄把背带松开了。
就等着这一着拿女儿保命。
甜宝,“???”
她扭头看着她爹,面无表情的小脸再次龟裂。
这父女情,居然如此塑料?
“宝,权宜之计!上阵不离父子兵啊!”苏大边闪边挡边低声道。
离得近,苏大这句悄悄话苏老妇哪能听不到?气得脸色铁青,偏偏一时不得法。
她棍子往那个方向落,宝贝孙女就被送到哪个方向,她哪里舍得打?
“苏大,你居然这么贼!拿甜宝保命,忒不像话了!”后方,苏二奇袭而出,一木板精准抽上苏大屁股,大吼,“娘,我来帮你!”
“苏二你造反了你!”那一板子结结实实,轮到苏大咬牙了,正要破口大骂,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院门那里又一群人鱼贯而出,人人手里抄着家伙,直朝他奔来。
苏大,“……”
苏家院门口一场混战,一家子人自相残杀。
场面十足壮观。
苏大是这场混战里被群殴的对象。
王牌保命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抢走了,落到了苏秀儿手里,年轻小妇人一抱到侄女立刻退场,站到安全范围围观,“爹,娘,揍狠点!犯错还敢躲罚!罪加一等!”
苏二,“秀儿这话说得太对了!揍!狠狠揍!”
何大香,“孩他爹,那板子不趁手,来,换小木棍!一棍一个印儿!”
刘月兰,“该杀千刀的,一声不吭偷偷摸摸走,还把甜宝带着去,就该把你脑子揍清醒了免得再犯浑!”
苏老汉,“老婆子,累了你就歇会,我继续教训这个混小子!”
苏老妇喘着粗气,“不累!老娘还能再揍他三百回!”
三小崽子扒在院门边,三双眼睛瞪得溜儿圆,贼亮,“哇!”
苏大泪流满面。
后方不远,霍家院子门口,霍氏提了张凳子搁那一坐,磕着瓜子边看热闹边说风凉话,“躲啥躲?跑啥跑?站稳了扛打吧。要是扛不住了需要帮忙就吱一声,我可以再帮帮你。你这条命老值钱了,前头你家里过来找我当家的,给了全副家当呢!”
“……”
苏大伤口上又被撒了一把盐。
更远些的地方,不少穿着破烂气息灰暗的人,静静瞧着这边。
那群人早被看不到光亮的生活磨得生气全无,活得麻木又阴郁。
像眼前这样的热闹鲜活,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见过没感受过了。
徒北山下,常年死气沉沉。
不止徒北山,流放地大多地方皆如此。
是以偶然见到这种热闹,竟觉稀有,让人生出些许流连。
“是新来的那家,好像姓苏,他们家真热闹……”
“也就现在还有力气热闹,等待的时间长了,便也跟我们一样了。”
“是啊,来了这里,像我们这种没本事的人,想活着只能把自己当狗。”
“他们竟然敢跟霍娘子打交道,再没本事也比我们强。”
“强不强都是人家的事,我们攀扯不着,甭看了,回吧。”
“嗯……我们这样的人,没人会理吧……”
苏家群殴散场,徒北山下又恢复平静,死寂如同往常。
刘月兰关了院门,一眼不带多瞧某个惨兮兮的人,夫妻多年恩爱和气,这是她头一回给男人甩脸色。
苏大自知理亏,不敢吭声,一瘸一拐讨好跟在后头。
堂屋里,刚揍尽兴的众人散落而坐,看见苏大进屋了,同样一个个不给好脸。
知道家里人还没消气,苏大露出苦相,耷拉脑袋蹲到小房门口的老妇面前,“娘,您要是还没消气,您就继续揍。今儿这事是我做错了,要打要骂都成,您别气着自个,行吗?”
苏老妇手一错,挥了个空。
“……”
诶唷我甜宝的福,这是折进无底洞了啊!
苏家人磕磕绊绊,总算在徒北山安了家。
十数日转眼而过。
这期间苏家人对徒北村也有了些了解。
住在这里的都是各地流放过来开荒的。
最先跟他们打过照面的刻薄妇人家里只有夫妻二人,夫家姓霍,身子不怎么好,终日待在家中,夫妻二人不种地种田,往返风云城做些小买卖,在徒北村十几户里算是过得好的。
至于其他人,每日在死亡线上挣扎,活得颓废麻木。
这个地方,完全看不到一点希望。
眼看着开春了,苏家人望着屋后光秃秃的徒北山发愁。
开荒种地养家,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他们现在一没农具二没种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苏老汉蹲在堂屋门口檐下,眉头紧锁,“山上积雪已经快化完了,过了春耕好时候,再想开地种田就赶不上趟了啊。”
苏老妇面对这情况也无能为力。
这段时间一家子能活下来全靠小孙女拿出来的东西。
要是开春地种不上,接下来一年都没粮食吃,难道还要靠孙女养他们一年两年,养一辈子?
那叫什么事儿?
她本来早打好主意,只待能有办法养活家里,就不准再要孙女的东西。
她是真怕折孙女的福。
就算甜宝有,他们也不能一直要,不能理所当然。
养家养娃,本该是他们做长辈的责任。
“老头子,你看着家里几个娃,我去隔壁走一趟。”苏老妇整整衣角,交代一声后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犹豫片刻,又返回灶房,从挂在墙角的袋子里掏出一把鱼干。
自打屋子院子搭起来,孙女又开始玩往外扔扔扔的游戏,每天他们都能从屋子各个角落里扒拉出不断打挺的大鱼小鱼,还有被塞进袋子里的野兔野鸡……
多得一家人吃不完,只能偷偷摸摸的把这些好东西风干烤干,以便能保存更久些。
这会子去串个门有事相求,苏老妇权衡后还是拿了点出来,这样也更好开口。
苏老妇把鱼干装小布袋里揣着,直接去了离家最近的霍家。
到了院门外,扬起嗓子往里喊了声,“霍娘子在家不?”
里面很快传出脚步声,紧闭的院门咿呀打开一条缝,霍氏靠着门,眉梢一吊,“啥事?”
苏老妇对她的态度并未介意,左右张望了下,见无人注意,飞快把怀里揣的一包东西塞霍氏手里,堆笑道,“霍娘子,叨扰了,我过来是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手里东西有些分量,透过布袋便能闻到阵阵鱼香,霍氏眼睛动了动,脸色可见好起来,“诶唷!远亲近邻的客气啥?婶儿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道的肯定不留底儿!”
“你看这不马上就开春了,家里正为开荒的事儿发愁,霍娘子,我想问问这边过来开荒的,干活的农具还有庄稼种子,上哪能弄来?”
“啧!这有点难办。”霍氏看了眼手里东西,犹豫了下,把苏老妇拉进门,又把门关上这才敞亮说话,“婶儿,我实话跟你说,你想弄农具,我在周边转一圈倒能给你弄一套出来,但是庄稼种子那必须得进城买,价钱还不低。”
“这、想种个地咋还恁难哩!”
“徒北山也分山头的,有点势力的手底下庄子田地无数,缺的是干活的人,所以他们把庄稼种子全搂了,外面买不着。过来开荒的人没种子种不了地挣不着吃的,为了活命最后只能去给那几家做佃户,懂不?”
“月兰,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脉脉温情过后,苏大犹豫片刻,心一横,“我想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回来。”
“你说什么?!”
年轻妇人骤然提高的音调,把昏昏欲睡的幺宝吓醒,就听她那个爹道,“月兰,你小点声,听我说,家里没吃的了。地窖里存的两袋子红薯昨天被砸得稀烂,昨晚娘在灶房废墟下扒拉了半天,只扒出一小袋子还能用的黑面,家里这么多张嘴,那点黑面撑不上三天。还有你,你的身子已经伤着了,没东西养一养也不行,而且你没吃的幺宝就没吃的。……我要是不寻思门路,我们一大家子可能全熬不过这个冬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残酷的真相被揭开在面前,刘月兰望着男人,红了眼圈。
她怎么不明白?
家里什么光景她知晓,可是男人要进山,她同样明白这个决定背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男人为了这个家,要独自去面对凶险!
现在是寒冬!人尚且饿得嗷嗷叫,山里的野兽何尝不是?
野兽也在到处觅食!
一旦人跟野兽遇上了,不定谁是谁的食物!
“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我、我可以回娘家跟爹娘哥嫂借粮……我身子骨没事、好着呢!你别进山,我们一定有办法可以熬冬的……”年轻妇人语无伦次,说出的话自己都没有底气。
苏大隐忍叹息,再次握紧媳妇冰凉的手。
“月兰,”他道,“你娘家那边日子不比咱家好多少,何况救急不救穷,长贫难顾,我们还是得靠自己。这次听我的,行吗?”
刘月兰凄然,哽咽道,“你只会捏我这个软柿子,爹娘那里你怎么交代?”
“娘让我早上去秀儿夫家看看,到时候我直接从那边进山,娘要是问起,你就说你不知道。你放心,我惜命呢,有你跟一双儿女在家等我,我定会回来,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男人性子踏实憨厚,但是也犟,一旦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法让男人改变主意,刘月兰紧紧咬唇,眼泪从眼眶滑落。
幺宝又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这是她这个年纪没办法控制的事情。
本来以为“爹娘”话说完了,自己应该能安稳睡会了,谁知道下一瞬发生的事情让她瞠目结舌。
“娘!苏大说明天要进山!!”年轻妇人抬手把眼泪一抹,扬起嗓子就喊。
苏家小院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隔壁墙角老鼠吱吱叫,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妇人扯起嗓子吆喝。
苏家立刻传出地震般动静。
苏老妇大嗓门穿墙而来,“兔崽子!以为当了爹老娘就不收拾你?!敢进山?想找死?等着,老娘现在就抽死你一了百了省得还得进山给你收尸!”
苏大,“……”
幺宝,“……”
这下子热闹了。
不出片刻苏老妇就杀到,身后还跟着苏老汉、苏二、何大香一众帮手,提着煤油灯盏,递扫帚的递扫帚,送木棍的送木棍,还有一根擀面杖等着上场。
苏大二十多岁的英武壮汉,俩孩子的爹,在媳妇闺女眼皮子底下被抽得叽哇鬼叫。
他尚且庆幸还有三个小崽子在另间屋子里睡得香沉,没跟着凑过来看热闹,闺女也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孩,让他勉强保住了当爹当长辈的尊严。
“娘,别打、别打,家里马上就要没粮了!”苏大从房这头蹿到那头,边跑边试图跟老娘讲道理。
苏老妇冷笑,丝毫不为所动,棍子挥得虎虎生风,“没粮了所以你去送死呗?给家里省口粮?”
“……”
苏老汉抱着扫帚默默堵死一个角落,苏二从媳妇手里抢过擀面杖,守住另一角根据地,狠狠煽风点火,“娘,看见了吧,以前你还说老大憨厚实在,他主意大着呢!都敢打主意偷偷进山了!”
居然不叫上他!
苏大嘴角抽搐,“以前也没看出来你还会挑拨离间!”
“彼此彼此,人不可貌相啊!”
“苏老二,你等我——啊!”
苏老妇一棍子结实抽到上蹿下跳的汉子小腿,房间飘出惨嚎,闻者肉疼。
始作俑者刘月兰心虚撇开眼,抱起惊醒的闺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最后还是担心吓着小孙女,苏老妇才喘吁吁扔掉棍子,转身把孙女抱过来,“这几天你在家好好呆着,早上秀儿那边也用不着你去了,换老二去!”
苏大忍了忍,叹道,“娘,家里粮一断就真没吃的了,离开春至少还有三个月——”
他话没说完,就瞅着苏二把擀面杖递到了老娘面前。
“……”苏大闭嘴。
幺宝看了一出热闹,安安静静的,除了身体反射性打哈欠犯困,没有多余表情。
不过听了好几次大人说家里快没吃的了,幺宝想起个事来。
吃的,她好像有。
上辈子被卖给实验室后,她就再没去看过那个神奇的地方。
不知道那颗梨树还在不在,如果在,如果还长着果子,那就有吃的。
这么想着,幺宝抬眼看了眼抱着她的老妇人。
阿奶脸沉沉的,看起来很凶。
如果她突然变出果子来,阿奶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会跟她以前的爸爸妈妈一样吗?
如果一样,那他们肯定会把她当成妖怪。
幺宝眼睛一亮,这样她就可以去死了!
激动之下,幺宝想也不想就攥了下拳头。
咚,咚咚——
没人说话时显得过于安静的房间传出几声异响。
苏老妇下意识护着怀里娃儿,拧眉抬头看向屋顶,担忧道,“房顶又破了?下冰雹了?”
其余几个站得稍远的人,表情不约而同,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
“娘,没下冰雹,下梨了……”苏二磕巴,下巴掉老长。
他亲眼看着下梨了,就从屋顶位置掉下来的。
房里煤油灯光昏暗,但是苏二肯定自己绝对没看错。
真的是梨子,黄澄澄的,一个有他拳头那么大,在他脚尖前方滚动。
像是印证他的猜想,紧接又是咚咚咚几声,上方再次落下几个大梨子。
满屋子人,“……”
见鬼了哦!
苏老妇看不懂小娃娃幽怨,实际上甜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总而言之,老妇耳提面命,以后不准她再随便挥小手手。
在苏老妇的认知里,万事有得必有失。
甜宝给他们的那些梨,背后不定得用什么来交换。
那她宁愿甜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娃儿,家里虽然穷苦,但是一口粥一口水的,总能把娃儿养大。
泼天富贵,不如喜乐平安。
屋外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风雪依旧,外出的人迟迟不见归。
苏老妇期间往外打望好几回,眉头越锁越深。
苏武三个闹腾的小崽子也渐渐安静下来,时不时往院外跑一趟,看看小路尽头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一股若有似无的紧张不安在空气中滋生蔓延,便是甜宝都感觉到了压抑。
入夜,破败小院亮起一盏油灯,灯光如豆,黯淡暖色氤氲。
院外传来动静,坐在火盆旁沉默的老少呼啦啦站起,拉开虚掩的堂屋门往外瞧。
“咋这时候才回来?不知道越夜越冷啊?东西要是卖不出去就先回来,夜路难走,没得掉进沟里——”苏老妇习惯性张口就斥,等看清院门口情形,脸一白,嗓子都变了,“咋啦这是?”
“娘!我爹摔了!”苏大背着苏老汉进门,两人皆浑身狼狈。
屋里人立刻迎上去,苏二蹿得快,抢先帮忙把老爹抬进屋。
苏老妇听得老伴摔了,又见他伏在儿子背上不见动静,已经慌得脚底发虚。
等进了屋子,灯光下再看老伴模样,险些站不住。
老汉瘦削脸上全无血色,颧骨跟额角还有被撞出来的青紫淤痕,摔伤的右腿在地上无力耷拉着,不能动弹。
许是察觉到吓着老伴了,苏老汉抬起头来,苍白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温声说,“别慌,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儿。喏,这是卖柴火换的半袋子面,拿去放好。”
“咱回来半道上木车打滑了,爹为了保住这袋面才摔的。”苏大闷声搭了句,没敢多说当时惊险。
雪地难行,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黑了更不方便看路,木车打滑翻下斜坡,爹为了保住面袋子差点被木车砸中脑袋。
苏老妇眼尾发红,颤着从那只青筋虬曲的手中接过布袋,里面半袋子面粉沉甸甸的,她没有斥骂老汉不要命。
因为这袋面粉,是全家好长一段时日的口粮。
老汉保的不是面袋子,是全家人的命。
“老大,把你爹扶床上去,老二,你去请郎中,大香,烧锅热水。”吸了下鼻子,苏老妇再开口已经恢复冷静,嗓门依旧如往昔,中气十足,有条不紊,干脆利落。
被大儿子背进房的老汉闻听,还扭着脖子肉疼挣扎,“不用请郎中,我没事儿,别白废银钱——”
“你闭嘴!”
“……”
苏老汉立刻安静如鸡。
小辈们各自领着使命散去。
刘月兰在房里听到对话的时候就挣扎着下床了,这时候抱着甜宝刚走出房门,被老妇一声吼吓得打了个激灵,差点又缩回房里。
他们苏家从老到少,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婆婆生气发飙。
等婆婆去放面袋子了,刘月兰才靠近公婆房门口,朝里担忧轻问,“孩他爹,公公怎么样?”
苏老汉尚在嚷嚷,“没事儿没事儿!一个个瞎操心,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能不清楚?”
苏大,“爹你就闭嘴吧,待会娘听到了你还得挨骂。一把年纪了逞什么强?”
巴掌拍肉的声音顿时啪啪响起,“混账东西!路上怎么跟你叮嘱来?让你别说别说,一回来就竹筒倒豆子!不是你多嘴我会挨骂?!”
刘月兰默默捂着女儿耳朵,哭笑不得。
搁这问不出什么来,刘月兰先回了房。
把闺女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她在床尾矮柜底下翻了片刻,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木盒。
坐在床畔安静等了会,男人被恼羞成怒的公公赶出来了,刘月兰把男人叫进房里,打开木盒,掏出里面存放的一对银耳环递给他,“待会郎中来了,你把这个抵诊金跟药钱。家里这光景,娘手里肯定拮据,她又不是个会跟儿子媳妇开口的,你机灵些。”
苏大看着那对细耳环,五味杂陈,“媳妇,这是你的陪嫁……”
“我平时也不戴这东西,放着不过是死物,行了,别多话了,公公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知道媳妇好意,苏大咬牙把耳环收下,家里的情况也不容他拒绝,“爹的腿伤比较严重,腿骨可能折了……媳妇,这耳环我拿了,以后一定还你对更好的。”
“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你去看着公公,我不方便过去。”
“嗯。”
夫妻几句小话后,苏大离开,房里只剩下娘俩。
房外不安静。
三小只因为爷爷受伤了,闹闹哄哄的。
大人也里外忙活,烧水,给伤者擦洗,整吃食……
刘月兰心里静不下来,遂又把女儿抱紧怀里,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个支撑,心里更踏实些,“甜宝,爷爷受伤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娃儿,娘跟你一块祈愿,让爷爷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甜宝眨眨眼睛,不懂祈愿要怎么祈。
自己不会说话,不会走不会跑,唯一会的就是给梨子。
可是她唯一能给的,阿奶又不要。
人真是太奇怪了。
以前别人对她扎针动刀的想要她的东西她都不给,现在她自愿给了,居然有人不愿要。
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她看着阿娘:你教我怎么祈愿。
阿娘叹息看着窗外,“不知道你二叔请到郎中没有。”
甜宝:你别看窗,你看我,给你梨子可以祈愿吗?
阿娘,“希望你阿爷的腿没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人遭罪哩。”
甜宝:你倒是说怎么祈愿呀!
阿娘,“唉。”
……
母女交流失败。
甜宝眼睛一闭,扎进空间去了。
坐在硕果累累的梨树下,甜宝小手捧腮,仰头看着满树梨。
伤了腿要怎么治?要吃什么?
她除了梨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想,其实她什么都帮不上阿爷。
那个看着她时会笑眯眯的,眼睛很慈祥的老头儿。
这时候甜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实验室那些穿白大褂的还拿她研究了好几年,真是一群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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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长袍男子端坐古琴前,修长指尖抚琴弦,一曲山鬼盘音绕梁。
“比起背后相护的高手,我倒对那苏家更感兴趣,十二码头这次要吃瘪了,呵呵呵呵……这场戏会越来越精彩。”
“着人去徒北山探探,别惊动任何人。”
……
城北白府。
白家主白奎从练武场下来,一袭黑色劲装高大挺拔,龙骧虎步间霸气彪炳。
接过管家递来的汗巾随意擦了把汗,等汗巾扔回去,管家刚好汇报完。
“大胡子那个蠢物早晚有完犊子的一天,只是这次竟被只兔子咬了口,哈哈哈可笑!”
“派人混去徒北山,不要打草惊蛇,就近监探。能让霍子珩另眼相待,苏家未必如看起来那般简单。让我瞧瞧,一个小小苏家,会炸出多少隐藏在暗处的大鱼。”
“彧儿呢?又上哪捣蛋去了?”
……
城西外破庙。
穿着破烂头顶草窝的疯老头蹲在火堆前,一根树枝串两只飞鸟,闻着焦香味差不多了,也不顾烫嘴,大快朵颐。
“吧嗒吧嗒,唉,香是香,就是小了点,把肉拢一拢还不够我塞牙缝。你不爱吃肉,我就帮你一块吃了啊!”
“听说望鹊楼百晓风那个伪君子近来得了只好参,你帮我抢来,送你一壶百虫酿!”
“对了,徒北山那事儿,是你出手了吧?老子想来想去,整个风云城有那等身手的,也就你一个。”
破庙一侧斑驳墙角,男人抱刀而坐,双目微阖隐在昏暗光线中,嗓音沙哑低沉,“不是。两壶。”
“……行!两壶就两壶!奇了,不是你出手,难道这烂地儿又来了个高手?诶哟喂好玩儿了!咱俩去瞅热闹去!”
“滚。”
“日你娘,迟早毒死你!”
锵——
一柄断刀凌空横斜直指疯老头,男人缓缓睁开双眼,昏暗中那双眼如同寒星,凌厉狠绝,杀气四溢。
疯老头缓缓转开头望天,“啊,今天天气真好。”
……
苏家人浑然不知因为中午一遭事儿,他们家引来了多方注目及猜疑。
一家人吃过午饭后,谁也没心思出去忙活,全都聚在家里,孤勇后理智回笼,开始知道害怕了。
那些人肯定会卷土重来,他们一家接下来怕是很难再有安生日子。
“接下来一段时日,家里妇人孩子尽量别出门。”苏老汉思虑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老大老二出去干活要结伴,不能落单。”
他拿过老婆子从大槐村带过来的弓,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指在弓身上轻轻摩挲,“这两天我用木柴弄些箭出来备用,再削两把木刀给你们带在身上,好歹能防身。”
苏大苏二点头,不敢大话。
妇人们则是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虽怕,但是目光坚定,因为为母则刚。
一如苏家人预料,十二码头第二波人马很快杀到。
距离上一波仅仅过去一个多时辰。
申时,春日和煦暖阳斜挂半空,苏家院门又被人在外紧急拍响。
“苏、苏家的,快躲起来,那些人又来了!已经快到山脚了!”是附近的人壮胆来通风报信,给苏家提醒后就立马跑了。
苏大提着刀去将院门打开,眼底带着豁出性命的决绝。
躲是躲不掉的,就算这次躲了,下一次呢?
流放之地到处是十二码头的势力,难道要带着一家老小在流放地过四处逃亡的生活么?
逼到绝境,他们只能拼死反击。
院门刚打开,那些人的身影就出现在苏大眼帘。
苏大眼睑一缩,大喝,“老二,拿锄头!”
苏老汉抬手在两人脑门一人一下,不觉乐观,“但凡流放,能有个好?说是开荒,不过放咱自生自灭罢了。再说徒北山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咱当更谨慎才是。”
老汉没忘了紫衣临走前的提醒。
那个恶人乡风云城始终是悬在他心口的一块大石头。
苏老妇叹道,“事已至此,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往好处想,起码咱一家子还齐齐整整在一块。走吧,莫要耽搁了,三十里地,到了地方天也该黑了。”
三个年轻妇人在这方面没什么主见,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倒是三个小崽子,被土匪吓着恹恹了几日后,此刻听着大人们的话,恢复了点精神。
苏安蹲坐木车上,小手扒着木车后辕,小脸微微发亮,眼带期盼,“阿爷,阿奶,到了地方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一直赶路了?是不是可以住下来了?”
苏文苏武也眼巴巴的,等着答案。
苏老妇提起嘴角勉力笑了下,“对,到了地方咱就能住下来了,以后再不用这样赶路了。以后啊,咱的家就在徒北山。”
紧赶慢赶,一家子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地方。
打眼一看,心瞬间凉得透透的。
徒北山,山脉绵延十数里,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整片山头跟山坳、山脚缓坡……除了堆积的白雪,就是奇异凸起的石头,间中夹杂被冻得腐败枯死的杂草荆棘。
除此之外看不到一点多余的东西。
连稍微高大点的灌木都不长。
苏二一屁股坐在雪地,望着满眼荒凉脸皮抽搐,“这他娘……咱就算把地开出来了,能种活粮食?”
苏家人沉默。
呜咽山风从上往下打来,刮得人透心凉。
“走快点!磨磨蹭蹭找打呢?一群贱皮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别打、别打了!官爷饶命啊!啊!”
“闭嘴!嚎什么嚎!要不是你们这些贱皮,老子这会已经在福越楼喝酒吃肉了!真他娘晦气,今天偏偏轮到老子轮值!”
此时,一阵骂咧声伴着鞭子抽打声从后传来,伴着男人女人哭喊求饶,打断了苏家人愁绪。
一家子打眼往后瞧,皆面色一紧。
只见他们刚才来路另一头,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犯被衙差鞭子抽打着,正往这边走过来。
人人披头散发脚步踉跄,手上脚上锁着沉重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下傍晚昏暗天光下,仍能从犯人们露出的脚踝看见被镣铐磨出的斑斑血迹,好些伤口已经露出白骨、血水化了脓。
泱泱几十人,老弱妇孺皆有,年纪大的满头银发,年纪小的尚在垂髫。
苏老汉紧紧盯着那些人,良久后从牙关挤出一丝声音,“是高门苏家!”
苏家人闻言,再看那些人的时候五味杂陈。
他们一家子会落到这个境地,就是受了高门苏家连累,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愤?
可是现在亲眼看着对方凄惨模样,那些怨愤竟不知道要怎么爆发,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到底不够心狠。
苏老妇撇过头,“先找地方安顿,别杵在这里碍了差爷的眼。也甭往上凑,咱认得人家,人家未必认得咱。”
苏大苏二立刻拉起木车,趁衙差还没注意到他们,带着一家老小飞快退避。
那衙差手上鞭子可是不长眼的,他们这一路走来累是累辛苦是辛苦,好歹没实质受伤,犯不着临了了挨上一顿鞭子,更何况家里除了他们兄弟俩年轻力壮,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哪里经得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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