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夕阳红老年公寓?”老板娘首先惊呼道。
我的心也陡然悬到了嗓子眼,那天躲在桌子底下的时候,我听她们提过这个地方,就在九龙湖市万宗县,可剩余时间只有13小时58分了。万一那边还在下暴雨的话,赶不及的可能性很大。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朱子贺的话惊醒了众人。
尽管一路上十分顺畅,可当我们赶到夕阳红老年公寓旁边的夕阳红老年医院时,楚晴子已经陷入了晕迷状态,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急骤的震荡着。
珊瑚母子扑上去边摇边大声呼喊,枭神则全身颤抖,用仅有的那只眼睛悲切而激动的端详着病床上那个快断气的人,他翕动的双唇好似在低呼着楚晴子的名字,一行浊泪爬上了老脸。
小叫花子把手指伸进嘴里,歪着头瞅瞅这个,瞄瞄那个,开始咯咯的傻笑,老叫花子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我对着那张已经镀上了一层暗黄的脸,心里像刀割一样。她头上的碧滢滢的烛光微弱地跳跃着,白烛几乎看不到了。想起那天我保证帮她了却心愿时,她无限企盼和渴望的眸子,我更加难受。
“苏小姐,”珊瑚扯着我的胳膊,哀求道:“你不是摆渡人吗?求求你,救救我婆婆吧!只要你能救她,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又何尝不想救她?可惜无能为力!
被医生叫去的朱子贺回来了,他一句话没说,只对大家摇摇头,然后弯下腰,理了理母亲前额的乱发。
手机在这时强烈地振动起来,上面显示的剩余时间为59秒,而且字体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深红。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茫茫然之际,手机忽然响了,也许是林森通知我任务失败,叫我等死吧!
我按下了接听,里面传出甜美而急促的声音,“喜儿,我是无忧。你现在可以用自己剩余的三天命帮助楚晴子续命三小时,如果你愿意的话,赶快把手机放到她前额,再用你的右手掌心覆盖在手机上。”
“滴滴滴滴”,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凄厉的声音撕裂着每一个人的心,病房里陡然一片静寂,我慌忙按照无忧说的,把手机放在楚晴子前额上,又用右手覆了上去。
只听到“嘀”的一声,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楚晴子剩余时间:2小时59分钟,苏喜儿剩于时间:2小时49分。
我的时间比楚晴子少了十分钟,假如完成任务后兑换的命不能按时到账的话……我不敢再往下想,这时候想太多又有什么用呢?抬去瞥见楚晴子头上那节即将烧尽的白烛瞬间变长了许多,碧滢滢的光在她头上、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绿。
心电监测仪上的直线开始有规律的波动起来,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见我忙活完了,朱子贺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小姐,我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马上抢过话头,“我们医院的设备和医疗技术都是国内领先的,所以,创造奇迹是很正常的,”顿了顿,他又说,“当然,病人见到亲属时,强烈的求生意识也有很大的帮助。现在我们要为她做一些功能检查,请家属跟我去办一下手续。”
“等一下,”我喊住朱子贺夫妇,“她只能活三个小时了,你们还是合理安排一下时间吧!”
医生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我,“你又不是医生,怎么随随便便断言别人的生死呢?依我看,只要她能缓过来,至少还能活三年呢!”
我不再说话,毕竟,续命的事我闻所未闻,心里没底。
然而,榜眼与朱子贺选择了相信我,珊瑚也没有异议。
楚晴子的眼睑颤动了几下,眼睛缓缓睁开了,“眼眼!”她虚弱地呼唤着,“子贺,珊瑚,你们都来了!”
榜眼握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问:“奶奶,你舒服点没?”
见楚晴子缓过劲来,枭神露出了几许笑意,继而转身朝门口走去。
躺在病床上的楚晴子这时候才看到他,让榜眼扶着她坐起来,激动地连声问:“是你来了吗?真的是你来了吗?”
枭神僵硬地站住了,喉咙有节奏地动了几下,却始终没能挤出半个字来。
“为什么你才来?为什么来也不和我说句话?为什么那么狠心?”楚晴子情绪非常激动,榜眼没有扶稳,她“嗵”地滚下来,朱子贺把她抱回床上,说了许多安抚的话,才让她平静了些。
她的话气得老叫花子火冒三丈,若不是我和老板娘拉着,她非得冲上去理论一番,然后把一肚子气撒向老板娘,“人已经见到了,该我们办的事办好了,快点把钱付给我们,我们要走了。”
老板娘呵呵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举到她面前,“这是你自己写的,看清楚了再找我。”
老叫花子不耐烦的一甩手,将纸打落在地上,她从上面踩了过去,推了推枭神,“真的觉得心里难受就走吧!大不了钱不要了,你放心,我不会饿着傻儿的。”
枭神也不搭理,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
“为什么都不回头看我一眼?是不是心里愧疚,不敢回头?”楚琴子不甘心的质问道。
半晌,枭神沙哑着嗓子回答,“你确定要我回头?”
楚晴子叫珊瑚把头上的银簪子给她,珊瑚没有多问,放到她手里。她挣扎着挪到床边,扯住了枭神的衣袖,说时迟那时快,她举起银簪子狠狠朝枭神手臂上扎下去,痛得枭神跪倒在地上,“为什么?”
“为什么?”楚晴子反问道,“想我楚家二十多条人命,全部被你活活咒死,你怎么这么歹毒?”
“所以,你才一辈子都在想着为他们报仇?”枭神语气怆然,回过头来。
被珊瑚搀扶着的楚晴子骇得一愣,指着他问,“你的眼睛……怎么瞎了?”
老叫花子冷哼道:“你别以为事情过去了四十多年,我们就全忘了,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
楚晴子摇着头,“怎么可能?我爷爷不是说,只要我嫁给那个病得快死的痨病秧子,就会放过你吗?”
枭神凄切地笑了,“还记得你出嫁的那天吗?太阳好大。我被关在吊脚楼里,从竹隙间看着你被她们搀出来,心如刀绞。你身上的嫁衣和盖头红艳艳的,又漂亮又喜庆。上轿前,你突然挣脱了媒婆的手,冲上楼来。我高兴地迎了上去,正要揭开你的盖头,一支银簪子就插进了我的眼里。晴儿,你知道吗?银簪插进眼里的感觉和插进肉里一样,好痛,真的好痛!”
说着,他拔下手臂上的簪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发黑的银簪,一并递了过来。
“没错,这正是我结婚前丢的那支簪子,没想到……”她把手伸向枭神,好像是想摸摸他的那只瞎了的眼神,枭神装作没有看见,把头别向一边。
楚晴子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把手缩了回去,半晌,才幽幽地问道:“你说,那天出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