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释推开病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叶清晨端坐在病床前,正与靠在床上的老人相谈甚欢!
门被推得粗鲁,音量引得两个人都同时看向这边。
叶清晨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知道他会出现,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周释一步步走近,观察到老爷子的神色并无不妥,才稍微放下了心。
“来,阿释,爷爷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城南的叶家千金,上个月刚回国。”周徽生慈眉善目,话说得很利索,今天下午的精神状态特别好。
叶清晨起身,白色连衣裙给人一股恬静又清新的视觉感,一脸令人舒适的微笑,“你好,周总。”
周释可不敢恭维,满眼愠怒,面对面站着的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前前后后磨了他一个月,他已经在尽量避开她了,现在倒好,找到他爷爷这里来了!
“叶小姐可真是无孔不入啊,到我公司和家里堵我不成,竟这么没底线,对一个老人家下手了?”
“哦?你们之前认识过了?”周徽生显然听懂了他话外有话,却选择绕道。
叶清晨略显尴尬,抬手挽起额前垂落的头发挂至耳后,微垂面容又隐现温和的笑意,小家碧玉的神态淋漓尽致。
周释注意到了床头柜上面的一叠照片,又是那块碧绿色的玉石,瞬间怒意横生,“叶清晨!”
“阿释,你冷静下来!”
可周释不想再克制了,拉过叶清晨的手臂,直接往外拖,力气很大!
叶清晨几步一个踉跄,他抓得狠也拖得快,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周释把她拖到病房外,狠狠地把她甩在墙上!
叶清晨的身子一阵剧烈震动,心脏在撞击的那一秒,刺痛感随之而来。
“叶清晨,你别得寸进尺!你刚才对我爷爷说了什么?”
叶清晨捂住心口,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微微弓着身,但还是在冲他微笑,“我还能说什么,周总知道的。”
“我说过,那块玉石由你开价!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我也说过了,我不要钱,我要跟你结婚。”叶清晨眸色执着。
周释怒瞪着她,摇松了领带,“你这个女人真不识好歹,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才罢休!你要是再来骚扰我爷爷,我会让你在蔚城消失!”
“如果我在蔚城消失,蓝烟石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你爷爷很希望得到那块玉石呢,他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你就不想在他有生之年,了却心中的遗憾?”
那块绿到泛蓝的玉石,是周释的奶奶梁书音的传家之物,被唤为“蓝烟石”,拳头大小,属于一整块未切割的罕见玉石,表面呈葱翠碧绿、光滑细腻,内里散发着深沉的幽蓝色,通透而不含一丝杂质,连水线都没有,简直就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周徽生年轻时受挫,是梁书音忍痛割爱,变卖这块玉石而换取他的尊严,才有了撑下去的信心,才有了越来越强大的慎独集团。
时过境迁,周家财力雄厚,可近二十年来,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始终找不到玉石的任何下落。
梁书音去世前,一直都在念叨这块蓝烟石,总说要是找不回来,没有脸面下去见父母和家族长辈,直到去年郁郁而终,都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梁书音的含泪离世,周徽生非常介怀,他的身体也因为这场打击而越来越差劲,进医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但他们爷孙从未放弃寻找蓝烟石。
偏偏上个月,一个女人拿着梁书音的传家玉石的照片找到周释,说东西在她手里,她就是叶清晨。
周释欣喜,本来对她是满怀感激的,他终于可以解开爷爷的心结了,却听到叶清晨索要的条件——
她并没有漫天要价,而是要求跟他结婚。一旦完婚,她就无偿奉上蓝烟石。
玉石对周释很重要,对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周徽生更重要,他已经眼睁睁看着奶奶郁郁而终,不想再让爷爷因为同样一件事,满怀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周释尽量往高价谈,可叶清晨不为所动,只要婚姻。
三番五次后彻底惹毛了周释,在他想到万全之策前,他决定不再与叶清晨见面,可叶清晨却经常在他眼皮底下晃!
他不见她,还让人拦住她,今天居然敢找到医院,拿着蓝烟石的照片跟他爷爷谈?他怎么能忍!
“我最后问一遍,你到底要多少钱!”周释抓着她的手臂,力气之大直至手背青筋暴起!
叶清晨手臂对于他宽大的手掌来说,一圈有余,骨头的痛楚开始密密麻麻地散布全身,艰难地保持着微笑,“我不要钱。”
“阿释!”房内传来周徽生的叫喊声和咳嗽声,越来越密集。
周释担心爷爷的身体,盛怒之际竟被生生忍了下来!松开叶清晨的手臂,随后往旁边一推,她整个人“嘭”得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
他没怎么用力啊?不过是放了个手而已,他可不认为她是真虚弱!
叶清晨一手撑起身体,一手捂住发疼的心脏,冷汗不断冒出。
“小姐!”不远处的两个女子赶紧冲过来,周释认得她们,这个月以来跟在叶清晨身边同进同出的,似助理似保镖。
他看着趴在地板上那抹白色背影,“别装可怜,给我滚!”
说完他就推开门进去了,并没有看到方晴和殷伶手忙脚乱地背起她回病房、找医生。
叶清晨算是这家医院的熟客了,回国不足两个月,住院都有30天了。
周释回到病房,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爷爷的状况如何,周徽生的声音就盖过来:“答应她!”
“这个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说服她把蓝烟石卖给我们。”
“跟她结婚,月底就有好日子!”
“爷爷!”
周徽生老脸一横,“你的办法她同意了吗?你的办法要是有得谈,就不至于欺瞒我一个月!不孝子孙!”
他的孙子今年三十岁了,天天催他结婚生子都不当回事,绝食、闹脾气、离家出走都试过了,却换不来他一句妥协。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他怎么可以放过!而且叶家女儿还长得这么清秀精致,说话温温柔柔的,特别是刚才第一次见面,跟他谈“交易”的时候一点都不扭捏不拖沓,全程理智又冷静,以后定能成为孙子的好内助。
不孝?周释从未在爷爷这里听到过如此沉重的谴责,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亲情,如今他的生活里是爷爷第一,慎独集团第二!现在,爷爷居然因为一个外人而骂他不孝?
周释伤心到闭紧双目,隐忍不发。
周徽生瞄了周释一眼,故作咳嗽,又是捶胸又是哭泣的,“我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看来我是没办法完成你奶奶的心愿了,唉,我真是该死啊……”
“爷爷!”周释真是无奈极了!他一直瞒着有了蓝烟石的喜报,而他又还没得到手,就是怕爷爷急出个好歹,他这段时间几乎全部心思花在这里,偏偏叶央晴软硬不吃,一点油盐都不进!
“蓝烟石啊,你让我死之前再看一眼也行啊,好让我跟老太婆作个交代啊!明明就在眼前了,就差一步了啊!”周徽生的哭腔逼真得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周释在床沿坐着,拧着眉宇,“你能不能冷静点,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那你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周徽生反问,生气地把脸别开。
周释被问得无语,到底谁才是病人!
“你明知道我不能激动,你还故意气我!”周徽生就差表演个老泪纵横了。
“蓝烟石啊!老太婆啊!是我对不起你啊!”
“你说你都奔三的人,怎么还不结婚,你是不是要我们老周家绝后啊!”
后面的话才是重点,周释明白,他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借此催婚,这对他来说,无疑又多了一层烦躁。
“行了,别喊了!我可以跟叶清晨结婚,拿到蓝烟石!”
周徽生瞬间安静,表情大转变,眉开眼笑,“乖孙子,你说的是真的?”
周释泄气,其实这两天他也想过最坏的打算,就是现在这样,无路可走,答应跟叶清晨结婚,因为蓝烟石他势在必得,在爷爷有生之年让他安心……
安抚好周徽生的情绪之后,周释走出病房,拨打了叶清晨的电话。
“喂……”对方声音有气无力。
“我们谈谈。”
叶清晨许久不语,不知是在迟疑什么,还是算准了他会找她,这简直是得逞后的故意摆谱!那边环境很安静,周释只听得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你在哪?”周释有些不耐烦。
“八楼,8026。”
周释险些犯恶心,“大床房吗?叶清晨,我是跟你谈正经事,不是约你进酒店开房!”
“医院。”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周释才后知后觉她说的八楼是他现在所在这栋住院部的楼层!
他在九楼,她说她在八楼?
周释半信半疑,干脆走步梯下去,找到8026号病房,直接推门进去。
病床边围着的方晴和殷伶同步回头,又同步看向躺在床上的叶清晨,随后就出去了。
周释一步步走近,苦涩的药水味极其浓郁,接着是……叶清晨苍白无血色的面孔映入眼帘!
叶清晨吃力地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简单的动作都令她喘着粗气完成。
周释看到了她的左手背在挂点滴,床头的纸巾水杯摆放在那,陪护椅上还搭着刚才见面时她穿的连衣裙,不像做戏!还是,做戏做这么全套?
“你想谈什么?”叶清晨待呼吸均匀后才开口问他。
周释蹙眉,她的声音跟电话里一样虚弱,所以刚刚她很长时间没说话,是真的在难受?
“怎么,被我这么一推,就准备讹上我了?”
叶清晨咧嘴而笑,“不关你的事……”
周释理解不了,她为什么笑得出来,还笑得如此清澈沉静,带着病态,仿佛有一股魔力,直击至他的内心深处。
她一头乌黑的短发,修剪得特别精致,平齐地飘摇在脖颈处,软绵浓密,又阵阵垂落感,被遮住的小脸蛋,似乎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周总?”叶清晨侧目而看。
周释回神,继而又是冰冷的面孔,“结婚可以,我有两个条件。”
叶清晨面对他答应结婚并不意外,反而很冷静:“你说。”
“第一,婚前财产公证。”周释绝不会让这种女人动他一分钱,即使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妄想跟他结婚才交出蓝烟石,以此得到他更多的财产,简直痴人说梦,他要她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叶清晨依然微笑,病得神采尽失却笑得恬静无恙。
“第二,我们的婚姻只在我爷爷有生之年生效。”
也就是说,只要周徽生去世,他就会立马跟她离婚。
综合以上两点,周释要叶清晨明白,她千方百计要来的婚姻,到最后,她什么都得不到!
“好。”叶清晨的表情从头至尾没有丝毫变化,周爷爷的身体状况比她还乐观呢,至少五到十年不是问题,而她……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那她花了那么多心思要这段婚姻,究竟图什么?周释还想着她会知难而退,再给她一次机会,不同意结婚的话,他照样会出高价买下蓝烟石,金额可以谈到她满意为止!
可是……她说好?
叶清晨把头侧开,捂着嘴巴小声咳嗽了起来,如今一阵轻微的咳嗽都能刺激到心脏绞痛,她真的好无奈啊……
周释上前一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本能反应,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转青,骇人心弦,确实不像装病。
“谢谢。”急促的咳嗽结束,叶清晨道谢,没想到他还愿意“帮”她。
周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竟如此自然?赶忙站直身子,也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尴尬,待他拎清现状后,这个小插曲让他断了片,他把事情谈到哪里了?
叶清晨疼得坐不住了,想躺下去,可又碍于周释在场,他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就只能硬撑了。
周释恢复一贯的冷漠,口吻像是在谈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交易,“你说说你的条件。”
“我只要一场婚礼,越隆重越好。”叶清晨不会再有其它要求,逼迫他结婚已经很愧疚了,她自知无以为报,但她只能走这一步,因为他的身份。
周释,这个名字就代表了蔚城的金字塔顶端,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他这个身份。